只那一眼,他便在她心里扎了根。
可爱慕他的女子那么多,唯独她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只因她出身商贾,而他,不仅出自有着千年底蕴的兰陵望族,还是春闱时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与她有着云泥之别,她却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高攀。
之后明昭二年的中秋节,圣上因感念她父亲在危急关头捐赠军饷的功劳,不仅给五哥赐了官,还要为她赐婚,问她是否有中意之人。
她毫不犹豫地看向了人群中的周砥,“我想要嫁给他。”
成亲那一天,雪花纷飞,周砥着乌纱红袍,肩披织金锦缎,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她,大红的衣袍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细雪,轮廓分明的白皙脸庞被雪光映得越发通透清冷,他呵气如霜地立于门前,目中一片冰冷。
可她还是很开心。
开心终于能够嫁给他。
……
好冷啊!
尽管绿萼和朱砂给她穿得很多,可此时她还是觉得冷,浑身都禁不住哆嗦。
她不敢再看雪景了,不敢再对着空气呼吸了,更不敢去回忆那些过往点滴,要不然心也会跟着冷。她把脸埋进绿萼瘦削的肩头,索取一点温暖。
“真羡慕秋月她们,可以跟着长公子和四姑娘一起去城郊赏梅。”
前方的廊柱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长公子是出门办事的,可不是去赏梅的。”
“你知道什么。不过是借着办事的由头罢了,我可是亲眼看到林家姑娘和四姑娘一起坐在马车里。”
“你是说,林家姑娘也在?”
“那还有假。”
听到这里,绿萼和朱砂心里既难受又气愤,禁不住顿了脚步,想听听那些人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可云宓却轻声催促:
“快走。”
两人不禁看一眼自家主子,见她眼睑低垂着,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可她越是这般平静,两个丫头却越发地难受。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她们少夫人,已经彻底心死了!
廊柱后的两个婢女听到近前来的脚步声,转身来看,随神色慌张地走向前来行礼。
三人视若无睹地从她们面前经过。
身后隐隐的说话声传来:
“少夫人当真是病得重了。”
“可不是。听说林家姑娘上个月本来要议亲的,之后又拖了下来。”
“你是说……”
随着说话声渐渐隐去,绿萼和朱砂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眼泪无声无息地溢出了眼眶。
主仆三人行至主院,老夫人旬宁郡主一见虚弱得不成样子的云宓,又是心疼又是责怪,赶紧让人过来搭把手将她搀了进去。
可云宓却顾不上坐,颤巍巍地朝老夫人跪下了。
“祖母。”
她声若蚊蝇地唤了一声。
老夫人赶忙拉着她,“有何要紧事非得你自己过来,快起来说。”
云宓却不肯,由两个丫头搀着继续跪着,她满脸恳切地道:
“祖母,孙媳有件事……想要……拜托祖母。”
老夫人满眼心疼地望着她寡瘦的脸颊,一时红了眼眶,“孩子,你说。”
云宓看了眼身边两个丫头,道:
“祖母,云家……已经没了。如今绿萼和朱砂……便是我……唯一的亲人。孙媳……将她们两个……托付给祖母……待我死后,烦祖母……将她们放良,给她们找一个……可靠的人家,好好……好好过日子。”
此事她本想托给周砥。
与他夫妻两载,他虽不爱她,可他到底是个正人君子,她若求他,他必会应允。
可她见不到他,她怕自己等不到他来。
老夫人是周家唯一善待她的人。两年来,只有她真正把她当作周家的一份子。
将绿萼和朱砂交给她老人家,她是放心的。
“傻孩子,你说什么话啊?”老夫人已是老泪纵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麟奴给你请的大夫是京城最好的,一定能治好你的。”
绿萼和朱砂此时抱着自己主子亦是泪如雨下。
刚才临出门时,少夫人让她们二人各自把自己的身契带在身上,两人就已大致猜到,少夫人来找老夫人是为给她们安排后路的。
四姑娘仇视蒹葭院的人,尤其视朱砂为眼中钉,而主母王夫人明知四姑娘平日没少欺辱她们蒹葭院,可只要没闹到明面上便装聋作哑,长公子和老爷又不管内宅事,而老夫人年事已高,也鲜少过问俗务,倘若少夫人真撒手人寰,留下她们两个遗仆,还不得任人糟践?!
少夫人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们。
云宓眼中亦有一滴清泪落下,她道:
“祖母,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的,我……并不畏死,您……不用为我难过。这两年来……孙媳……一直很感激……您对我的爱护,只是……日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
“孩子,我知道,这两年你受委屈了。”
麟奴那孩子平日也不是个无情之人,偏偏就对他这个妻子很是冷淡,他母亲和妹妹亦没少给她难堪。
这孩子刚来时,还热情得像团火。渐渐地,那火焰慢慢就弱了下去,直到如今,就要油尽灯枯。
回去时,老夫人让人特意备了步撵将云宓抬回了蒹葭院,云宓没清醒一会儿便昏昏然睡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屋子里已是烛光摇曳,外头雪亮的光已被无边的黑暗淹没。
云宓只觉眼前所见竟都是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真切了。
这是临死之兆吗?
恍惚中她似听见她的五哥在喊她:
“小官,快起来,带你玩雪去。”
“快点小懒猫,城郊那片梅林开花了,带你去看。”
是五哥来看她了么?
她睁大眼睛四处观望、寻找。
却寻不见五哥的身影。
只隐约看见绿萼和朱砂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五哥来了吗?”她忍不住出声问。
绿萼和朱砂神色一怔,见她像是迷糊了,心底又泛起一阵悲意。
绿萼轻声说道:
“五公子没来,少夫人想是做梦了。”
是做梦吗?
可她明明听见五哥在喊她。
“五哥来接我了!”
她喃喃自语道。
绿萼和朱砂一听,眼泪忽地下来了。
“少夫人,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云家在半年前被卷入郢王谋反案,但凡十五岁以上的男丁或斩或绞,十五岁以下男子及母、妻、女、伯、叔、侄等一律流放去了西南夷障之地,而五公子早在半年前就被处以绞刑,就连少夫人的母亲,也在流放的途中不幸死去。
少夫人本就过得苦,自嫁入周家后,她们眼看着原来朝气蓬勃的姑娘一日日地憔悴、枯萎,在遭遇那一场灭门惨祸后更是忧思成疾,短短几个月便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影影绰绰中,云宓似看到一个高大挺括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
尽管看不清,可她知道那不是五哥。
而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是幻觉?
还是他真的来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云宓对着那尊模糊的影子虚弱开口:
“对不住……是我耽误你了。”
到底是她对不起他,强求了这段姻缘。
与他成婚之后,她方从周宁口中得知,他本与那林家姑娘情投意合,若不是她在金殿上的一句话,他与林姑娘本该成就佳话的。
罢了,她终归是要死了,还他自由身。
云宓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开始慢慢失去知觉,唯感到耳边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后来那片呜咽声也渐渐远去了。
她知道她已经彻底解脱了,心里说不出地轻松。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种嘈杂混乱的声响,像是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轱辘声,马蹄的嘚嘚声,还有人的说话声,最清晰的莫过于其中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母亲!
母亲在说话。
她终于跟母亲团聚了,她就在她身边。
她的心一下雀跃起来,这样的开心满足她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姑娘。”
“姑娘。”
“该醒了姑娘。”
云宓遽然睁开了眼睛。
第一章是唯一虐女主的地方。男主并无心上人,身心都洁,但前世也是真的不爱女主。正常情况下,每天中午12点会更,有事会请假。今日会分不同时间段更三章,晚上八点前更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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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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