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完早饭后,沈青薇便领着府中武艺最高强的家丁守义,提裙上了马车,不急不缓地往京城赶去。
行至晌午时,途经一座茶棚。
守义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来,转过身朝着车内的沈青薇询问道:“小姐,前面有一座茶棚,您要不要下车喝点茶水解解乏?”
坐了许久的马车,沈青薇确实是乏了。她不仅身子有些发酸,肚子亦是饿得有些难受,便答应道:“好,我们就在此歇息一会。”
说罢,沈青薇便掀开车帘,扶着守义的胳膊下了马车,抬起脚步往茶棚方向走去。
茶棚内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沈青薇随便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就立即向老板要了一壶清茶,几个馒头。
她正喝着清茶,啃着馒头,面前却忽然落下两道身影。他们拉开长凳,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听到响动,沈青薇抬眸望去,就看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人。
那人眉眼温柔,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恰若严寒峭冬逝去后,吹来的第一缕春风。暖意融融,惹人神往。
她抬眸望去的瞬间,他也正好抬眸望向她,彼此的目光顿时交织在一起。波光流转间,她莫名地有些紧张。
为了缓解这股紧张感,她慌忙偏过头不去看他,视线恰好落在他身旁的白衣男子身上。
这男子,不像是寻常男子那般剑眉星目,英姿勃发。反倒像是一株盛开到极致的茉莉花,清新雅致,秀气得不可方物。
倘若他挽起发髻换上女装,朱唇轻点而又脂粉留香,定然是一位娇俏的美人。
沈青薇如此这般想着,恍惚间竟真的看见一位美人,朝着自己缓缓走来。摇曳生姿,步步为莲,不禁莞尔一笑。
但是思绪流转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那个令梦岚极其讨厌,并且占了她便宜的臭流氓,该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沈青薇就立即敛了脸上的笑意,蹙起眉头朝着守义说道:“守义,这里不干净,我们换一张桌子坐。”
守义得令,左手提起水壶,右手端起馒头,动作利索地将它们放在了旁边的一张空桌上。
待到守义将一切放好后,沈青薇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到旁边的这张桌子坐下,继续喝着清茶,啃着馒头。
谢知意望着沈青薇正对着他的后背,原本春风和煦的脸色,瞬间就犹如风扫落叶般耷拉了下来。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皱起眉头朝着杜景风小声地质问道:“你是不是什么时候招惹了沈姑娘?怎么她一见到你,就面色不悦地走开了。”
杜景风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今日乃是沈青薇第一次见到他,按理来说她之前都不认识他,他绝对不可能会在什么地方招惹到她!
他长叹一口气,小声地回答道:“嗐,我也不知道,可能她就是单纯地……看我不顺眼吧。”
想他堂堂一代绝世美男,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如今却被自己未来的表嫂狠狠地嫌弃了一回,委实是让他顿觉难堪至极,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本因为着急赶路,马车行至茶棚时,他们压根就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打算。谁料表哥却在这时,突然掀起了车帘往外望去。
这一掀一望并不打紧,要紧的是表哥这一望就望进了茶棚,望进了茶棚就望见了正在喝着清茶、啃着馒头的未来表嫂。
表哥看见了未来表嫂,就好比牛羊看到了嫩草,哪里还能再挪动脚步半分?当时就装模作样地说道:“景风,赶了这么久的路,马儿估计也乏了,我们就在茶棚歇息一会再走。”
呸!表哥这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居然还拿人家马儿当借口,果真是太不要脸了!
话虽如此,但是作为表弟,在表哥情路受阻时,他理当义不容辞地为他伸出援助的双手,推波助澜。
于是,他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表哥说得在理。马儿若是乏了,必然就放慢了脚程,这样我们何时才能赶到京城?为了能够早日赶到京城,我们还是在茶棚歇息一会再走为好。”
杜景风忽然就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心软去帮他,要不然也不会遇到这么难堪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气恼,杜景风便恶狠狠地瞪了谢知意一眼,嗔怒道:“表哥,这都怪你!我何时受过这样的难堪,当真是气死我了!”
怒火翻涌间,他竟抑制不住地抬起一只手,向着桌面狠狠地拍去!
拍下去的瞬间,桌面猛然一晃,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响。装满茶水的杯子不堪重负,骨碌碌滚到了地上,蜿蜒了一地的水渍。
杜景风本以为拍完后,心中的那团怒火必然会被化解开来,哪曾想不仅事与愿违,拍下去的那只手反而还疼得厉害!
他疼得眉眼都快皱成了一团,下意识地紧捂住那只发疼的手,哀嚎出声道:“疼、疼、疼……”
沈青薇听到颤响,忙不迭地转过身抬眸望去,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遂忍不住地幸灾乐祸。
让他去欺负梦岚,这下好了吧,自作自受,真是活该,简直是大快人心呐!
杜景风不经意间瞥见了,沈青薇唇角那抹落井下石的笑意。原本就汹涌的怒火,更是犹如泼了油般,只烤得他七窍生烟,快要成仙!
为了弄个清楚明白。他直接站起身走到沈青薇的对面,拉开长凳坐了下来,质问道:“沈姑娘,你与我是否有什么过节,否则你为何要处处针对我?”
沈青薇淡然一笑,不紧不慢道:“我都不认识公子,怎么可能会与公子你有什么过节。既无过节,我又怎么可能会处处针对你。公子会这般问,难不成……”
她顿了顿,探究般将杜景风上下扫视一遍,继续说道:“难不成是因为公子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我……”杜景风一时语塞,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反驳,于是便连忙朝着谢知意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帮自己解围。
他已经丢过一次脸了,可不想再丢第二次!
谢知意自然是读懂了杜景风的眼神,正准备站起身走过去,却听得沈青薇询问道:“公子叫我沈姑娘,你莫不是认识我?”
“沈姑娘既不认识我,我又怎么可能会认识你?”杜景风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只不过,是因为我家表哥认识你罢了。”
说着,他却倏然正经了脸色,极其认真地同她说道:“沈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家表哥其实倾慕你已久,一直想要把你娶……”
杜景风说得正起劲,却陡然被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给打断:“杜景风!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滚回来,难道你不想快点回京城了?”
从这句话里,杜景风不仅感受到了层层的怒气,更是嗅到了缕缕的威胁。
表哥生性随和,极少会动怒。但每次动起怒来,都恍若烈火轰雷,让人难以招架。
他识相地不再言语,站起身不情不愿地走回来。
杜景风虽然没有将话说完,但是沈青薇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说的,大抵就是——表哥其实倾慕她已久,想要将她给娶回家,诸如此类。
对于此,沈青薇是压根不信的!谢知意若是真的想要娶她,更多的不是因为倾慕,而是缘于愧疚。
毕竟他毁了她的清白,让她原本平坦顺遂的人生,变得荆棘密布,坎坎坷坷。
但这件事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过错,所以她不能因此嗔怒他,更不能缘于此就答应嫁给他。
两个不相爱的人,若是强行要在一起。起初或许可以相敬如宾,和和睦睦;但最终难免会相看生厌,各自蹉跎。
沈青薇暗叹一口气,忽然觉得手里的清茶和馒头不香了,便从荷包中掏出银子结了账,领着守义继续赶路去了。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杜景风方才解除封禁,怒其不争道:“表哥,你若是喜欢沈姑娘,就应该勇敢地去追求。你这般畏畏缩缩,我看不起你!”
若是他喜欢一个人,哪怕是明知可能没有结果,他也要竭尽全力去搏一搏!
倘若上天垂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便可以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纵使天地不应,满腔柔情付之东流,努力过起码是无怨无悔。
这般毫无作为,只能证明自己是个感情的懦夫,堪堪落得个空悲切!
谢知意眸光黯然,自嘲道:“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要,便能够得到的。若是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只不过就是害人害己。”
“你都没有去追求过,怎知那就不是你的东西?”杜景风气急败坏,反讥道:“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只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的胆怯找借口罢了。”
他真想敲开,他那看似聪明的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全都是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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