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小姐,我真的是无心之失。”赫连迟诚恳认错,总是带着一点绯红的眼尾看起来很是乖巧,对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想要生气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是宋安然才不管他,反正在她没有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彻底忘掉之前,她决不再踏进这个洞穴一步!
她将衣服掷向赫连迟,转身跑掉。
她今天换了个药材较稀疏的地方采药,因为这样她就必须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寻找目标上,可以更快把不愉快的事情忘掉。
“东南方向十五步,有红果梅一株。”
脑海中的声音如期响起,她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走去,用手中的锄头挖出那一颗颤颤巍巍的药材。
丢入背篓,接着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树杈上,大刚大马金刀地蹲着,惊奇地看着宋安然一摸一个准地挖药。
他奉老大之命暗中保护宋小姐,如有必要可以顺便帮帮她。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啊,这娴熟的手法,利落的动作,就是老大的师妹——那位自称“老娘天下第一鬼医”的筱玲小姐——恐怕也比不上宋小姐啊。
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愧是老大宁愿顶着扣工钱的压力也要留下来一探究竟的女人!
镇安阁隶属道盟统御台,日常负责维持仙京城安全,处理**妖患。这次老大被指派追捕魇魔连环杀人案中的一位重要嫌犯,人其实已经捉到了,按照规定,老大现在应该回去复命。
若是不在规定时间内回到镇安阁复命,视为无故旷工,旷工一日扣一日工钱。
算上这两天耽误的功夫,满打满算,老大这个月旷工了二十八天!
不愧是老大!轻易就做到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等等——
如果老大旷工,那就意味着没有工钱,没有工钱的话,那他的工钱谁来结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大刚猛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妈的,难怪小铁那王八蛋这次主动接下去找筱玲小姐的任务——平时见了筱玲小姐就像耗子见猫似的人——居然主动去和筱玲小姐打交道,果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筱玲小姐虽然脾气古怪性格暴躁,但是出手阔绰,甩老大这个袜子还补三道丁的穷光蛋八条街不止。
哎呀!失算了!
*
“哥!你总算来了!你有没给我带好玩儿的?成日待在这里都快把人闷死了。”
女孩抱怨着挽住宋鹤知的手臂,除了眉心那一点新月印记,这张脸与宋安然没有任何差别。
宋鹤知一只手拿着册子,另一只手捏住“宋安然”的下巴,将她的脸抬得更高,若是正常人,此时早已疼的痛呼出声。
但“宋安然”眼中撒娇的意味没有丝毫减少,仿佛感受不到一丝恐惧。
两人的行为举止早就超出了一般兄妹相处的界限,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偌大的院子中无树无花无草,却有只存在于地下溶洞的倒悬的钟乳石,晶莹的水珠以均匀的速度降落。
这根本是一个直接建在地下溶洞的小院落,但长久生活在此的“宋安然”却感知不到任何不对。
宋鹤知将手从少女手里抽出来,翻开册子记录,“你最近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每天吃饭、睡觉、骑骑马,然后晒太阳咯。”少女的声音甜而亮,充满着无忧无虑的天真。
可是这里既没有马,更没有太阳,她说着一些和这个地下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
滴水声在石窟里空荡荡地回响。
宋鹤知在册子上语气这一栏打了个勾。
不错,比1801号更像她。
接着,笔尖移动到隔壁一栏,也是最后一栏,上面写着记忆。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宋鹤知的语气好了一些。
“诶!真的吗?哥!什么都可以吗?”少女的眼睛发出亮闪闪的光。
很多年以前,他最爱的妹妹便是这样看着他,这种几乎一样的光芒让他看到了希望。
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渴求的意味,“当然可以。”
“太好了!”【宋安然】跳起来拍掌,“那我要去见白大哥!”
扬起的嘴角狠狠一沉,他反手打了【宋安然】一掌。
力道之大直接让她的脑袋往左边偏斜了一个角度,无法再回正,但尽管如此,【宋安然】脸上依然维持着甜蜜的笑容,不会疼,也不会生气。
除了造物主给予她的命令,她不会有任何反应。
再精妙的人偶终究是假货。
歪头斜脑的人偶脸上还挂着甜蜜的笑容,此时这笑有多像她,就有多讽刺。
“杀了你自己。”宋鹤知没有感情的声音在石窟中响起。
“是。”
人偶机械地回应着,微笑着,歪着嘴,伸出两只手夹住自己的脑袋。
达拉——
脆响过后,人偶的眼睛失去高光,彻底不动了。
垂下的广袖被突起的石头挂住,露出腕关节上明显的球状关节和手臂上显眼的序号——1806
他提笔,在题头的1806号处画了个大大的红叉,写道:记忆重构失败,1801号改造暂缓。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明明没有在注入人偶的记忆体中写入有关姓白的事情,为什么人偶还是会记得那人?
小妹,那个人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他扔下册子和笔,沿着一条光滑的石道慢慢走着,两侧的石壁被开凿成一间间牢房,里面关押着他从各个地方绑来的,准备用来做些试验的人。
那些不是人偶,是活生生的人。
他每次从这里走过,都会受到歇斯底里的谩骂,但是无所谓,他不在乎,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是一个死人。
尘封许久的门扉被推开,暗淡的灯光里浮尘仓皇地逃窜。
他完全照着当年家的样子,为已死的妹妹——真正的安然打造了这间闺房。
空气里一股死亡的陈腐,他终于感到安心,他的太阳早在五年前死去,从此他的世界再没有白日。
活在阳光下的每一刻都让他感到厌烦不已。
唯有此刻,最为安心。
脚踏着重工金绣的地毯,头顶上是十二颗东珠装饰的烛灯,镀金点翠拨步床,彩绘镂空琉璃盏……每一件都极尽奢华,全是安然喜欢的东西。
他一层层拨开挡在床前的垂纱,终于看见那坐在床边的大红身影。
“安然……”
褐色的干尸配上大红嫁衣,烛火摇晃,落水滴答,这副场景诡异又惊悚,任凭谁看了也要头皮发麻,浑身恶寒,然而宋鹤知却在与这具干尸额头相贴的瞬间,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
啊!
宋安然像弹簧一样猛得从床上弹起,窗外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二楼的风铃响个没完,风从窗缝灌进来如同鬼叫。
刚刚,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见一具女尸……
就像——
她捂住嘴巴,努力忍住不要让自己吐出来。
梦里,那具焦褐色的干尸握住她的肩膀,抵住她的额头,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简直像是要夺舍她一般。
她的嘴巴好像被缝住了,只能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是什么来着?
好像,好像是……
快跑。
他来捉你了。
“安然,你睡了吗?”
门外响起宋鹤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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