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又是周末的上午。
一个面容精致又喝了酒的男人，身边还站一位对着她哭不停的女人，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大批的目光。
祁延有点头疼，似是因为喝了酒，所以此刻看上去神情没那么冷。
祁延长呼口气，一只手扯上卢玥的衣袖。
他只喝了半杯红酒，整个人其实还清醒的很，所以拉住卢玥时，格外的注意了分寸。
他的动作不轻也不重，步伐不快也不慢。
走起路来，不时回头看眼跟着她的小哭包，很快就拐到了马路一侧的车子旁。
“上去。”
他开了锁。
“哦。”
卢玥抽抽噎噎上了副驾，关好门，系好安全带，然后继续抹眼泪。
祁延喝了酒自然是不能开车的，昨晚那个客户临时有事非要约在早上，他其实很讨厌喝酒，更厌恶早上喝酒。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几个能为所欲为的。
反正一时半会也不急着走，祁延坐进车里，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说说？”
“咕噜噜——”
回应他的不是卢玥，是卢玥饿到叫嚣的小腹。
祁延深吸口气，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两下，转移了话题：“想吃什么，我去买。”
“你今天、怎么做人了，这么好，还请我、吃早饭。”卢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男人似是弯了下眼梢，随即又恢复那一脸欠揍相：“懂得赞美老板，看来你已经适应职场了，不过呢，”祁延偏过眼来，“为了维护员工的名誉，早饭钱从你工资里扣，坐好，等着。”说完，就下了车。
“……”
卢玥一抽一抽的想，什么维护员工名誉。
谁家好老板包养员工只请吃一顿早饭的。
卢玥确实很饿，但刚刚那一幕的冲击令她万分疲惫，结果还没撑到祁延买吃的回来，就已经歪在一旁睡着了。
祁延买了不少吃的回来，开车门就听到卢玥的手机在响。
见副驾上的人已经睡熟，祁延从卢玥手中拿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凡凡”。
他怕吵醒卢玥，就按了静音。
手机响过几次后，对方挂线，屏幕上跳出已有三个未接来电的通知。
他正要把手机放回去，第四遍又来了。
祁延看了卢玥一眼，对方紧闭双眼，眼尾红红，就连鼻尖都哭红了，便没打算叫醒她。
他飞快按下接听键，轻声道：“你好。”
对面先是愣了片刻，顷刻态度不善道：“你是谁？你对我家玥玥做了什么？信不信我马上报警抓你！”
“……”
曾凡凡一直很护着自己的闺蜜，而且卢玥从不会这样不接她的电话。
她下意识就把祁延当成了坏人。
祁延尽量压低声音，少有的耐心道：“我是她……老板，她有点工作要处理，待会儿我叫她打给你。”似是怕对方在纠缠，祁延又补了句，“不信的话，给你发定位。”
曾凡凡思索两秒，“不用，你把她工位座机号码报给我，说不出来我就报警！”
“……”
祁延快速报出号码，曾凡凡这才信了。
最后，曾凡凡让祁延帮忙和卢玥说下，她和她爸吵了两句，老爷子血压高了正在等家庭医生来检查，她今天可能要失约了。
祁延挂断电话，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
本就没什么耐性的祁总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卢玥，卢玥的电话就又响了。
这次是张召。
祁总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他接起便是一句，“谁准你有事没事给她打电话的。”
说完，秒挂。
张召张着嘴巴呆了半天，最后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边闹得人仰马翻，睡着的卢玥也没好到哪去。
卢玥这场梦做的让人不安。
梦里，不断有人在她耳边喊：“卢玥，你妈妈出车祸了！”
“滚，滚回去，不要留在凌城！！”
“就是因为你要留下，他们才会死，是你害死你妈和你姥的，是你！！！！！”
卢玥抽搐了下，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耳边的叫喊声还没消退，想到最后那一声喊，她又不争气地掉起了眼泪。
不。
不是我。
她默默地想。
她平时很少想这些，也极少做这样的噩梦。
可今天不知怎么，眼泪就像开闸放水一样，收都收不住。
卢玥连车内食物的香味都没来得及注意到，一下一下的擦着已经被蹭的很红的眼尾。
就在她想要不要先离开，好好回去休息一下时，身侧，一颗包装廉价的棒棒糖被男人递了过来。
这一刻，祁延的嗓音像裹了层沙，格外的柔软。
“吃颗糖么，卢小玥？”
记忆从心底被勾起，像一层一层被剥开的果皮。
……
“卢小玥，你是小哭包么？”
总是不好好穿校服的祁延就蹲在她身边，歪着头看她，嘴角还挂着淡淡地笑意。
她用哭的红红的兔子眼瞪回去，闷声闷气的说：“考砸的又不是你，你当然高兴了，看人家笑话野猪喝水！”
旁边的男生听后整个人都要笑倒了，“什么野猪喝水，哪个体育老师教你的成语。”
卢玥不服气的问：“那用什么成语才对？”说着，又抹掉一颗泪珠。
祁延想了想，随口道：“禽兽不如？”
卢玥马上学会了，“对，考砸的又不是你，你当然高兴了，看人家笑话，你禽兽不如！”
“……”
怪他。
确实不该嘴欠。
卢玥越哭越伤心，她很怕成绩考差了会成为妈妈撵她走的借口。
她真的不想再去爸爸那里了。
而且走了，或许就再也见不到祁延了。
但家里的事她不愿和同学们提起，更不想告诉祁延，祁延家里有钱，父母对他都好。
幸福的人或许并不会理解她这种家境。
卢玥打算再哭一会儿就回去刷题，因为刚刚祁延是要走的，或许是看她哭个没完，才勉为其难地留下来陪她。
那她必须要再哭一会儿了。
可一声还没哭出来，男生就递了支棒棒糖过来。
“吃颗糖么，卢小玥。”
卢玥立刻噤声，伸手接过，就是学校门口小超市那种一元一支的棒棒糖，虽然廉价，但却是他们学生的最爱。
她撕开包装纸，把糖放入口中，心里升起暖意：“你特意给我买的？”
祁延眯了下眼，有点长的眼尾被夕阳晃的很亮，“点外卖，凑单送的。”
“……”
-
眼前的场景和当年很像，仿佛重合了一般。
递给她糖的祁延还是那个记忆中的祁延，似乎一切都没变过。
卢玥果然不哭了，也伸手接过了糖。
她倏然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祁延喊她“卢小玥？”
所以说，祁延确实没有忘记她。
她出神的盯着祁延，对方却很快从她面上移开视线，衬衫衣袖被一下一下卷至小臂处，男人先挑了一样烤冷面去拿。
这种小吃街全部都是这种玩意，他从来不吃，不过是凭着记忆买了些。
他还记得，某人上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在这种小摊位排队买吃的。
“吃吧，吃完了送你回去。”
“那我还想去看电影呢……”
卢玥看到了曾凡凡打来的电话，曾凡凡和祁延通过话后，后知后觉在微信上骂了好几句。
【曾凡凡：你们老板忒不是人，就这，你还这么喜欢这份工作？】
【曾凡凡：大周末的不让人休息，拉你做事？你赶紧辞职来投奔我吧，姐养你！】
【曾凡凡：宝贝真对不起啊，我今天放你鸽子了，改天一定带着我的头去给你赔罪！！！饶命壮士.jpg】
曾凡凡精分似的自言自语了会儿，见她没回，终于没声音了。
可电影票都买了，两张连座的。
她真挺想去的。
她嘟囔完也没打算邀请祁延陪她去，她的意思只是想说，祁延不用送她回家，她吃完就去影城。
一口烤冷面咽下去，身边的男人就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慢声道：“吃，吃完去。”
“哦……嗯？”
“嗯什么嗯，吃。”
“哦。”
卢玥这顿早午饭吃的倒是挺快乐，坏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
她没想到祁延真的说话算数，等着她吃完东西，就下车带着她进了影城。
只不过二人间的气氛还是那么尴尬，她不说话，对方似乎也没话想说。
最终，卢玥注意到祁延时不常就捏眉心的动作，快步凑上来问了句，“你怎么了？要是实在难受就不要勉强了，我自己看也行。”
“那怎么行。”
男人说着，走到窗口买了份看电影的小食套餐。
卢玥听得心念一动，立刻跟了过来。
她觉得今天的祁延好的过分，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吗？
从祁延手里接过爆米花和快乐水，她就听男人幽幽的飘来一句，“你不在，等下谁送我回去。”
“……”
她突然很后悔当初和祁延去学了车。
搞得现在这人整天憋着劲的想叫她当司机。
卢玥和祁延进了场坐下，其他人还没到，他们算来得早的，所以也还有点时间说话。
卢玥看看四下无人，吃掉一颗爆米花，瞪着他道：“你不会叫代驾么？堂堂祁大少爷不会连这么点碎银子都拿不出吧？”
“确实，家里都没余粮了。”
“呵呵，再不济，叫你女朋友送你也行吧？”卢玥阴阳怪气，她想到汤圆店老板的话就心里堵得慌。
场馆内的灯忽然闪了下，而后再次陷入黑暗。
卢玥顺着微弱的光看到了男人的脸，本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此刻却多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对方偏头过来，距离拉近，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做我女朋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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