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说这个亚伦格林就是凶手，而我们有了这个欠条，就能洗清鬼的冤情，直接通关此副本了。”
刘思雨一扫颓态。两弯圆眼中，嵌入几丝活下去的期盼。
逸今朝看她一眼，难得不去呛她：“仅凭这一张借条，来洗脱厉鬼身上的冤情，终究是太单薄了。毕竟小镇上绝大多数人都清楚，二十年前，放火烧毁斯卡罗庄园的人，就是亚伦格林。”
所谓冤，是指无故受到指责，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后又得不到伸张。可现下的状况是，鬼身上所谓的冤情，为众人所知，再说冤，未免有些过于勉强。
“可他们都没有明确的证据！”刘思雨思绪从来没有这般清晰。她挥舞着双手，努力比划道：“不，我的意思是，居民此前的话术，终究是未经验证的猜想，可有了这张欠条，就能变相证明这一切。或许，这就是厉鬼的冤情所在。”
逸今朝略皱起眉，对此并未表态。
“还是不要轻易下判断为好。”顾听寒说，“我们付不起任何人的性命。”
“但…”
刘思雨还想加以劝说，坐在她身边的沈平忽然站起身，伸手抓住逸今朝手中的欠条：“把它给我。”
逸今朝捏紧另一侧，冷眼看去：“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试试。”沈平慎重地说，“按照这几天的走向，这只厉鬼，每晚必须亲手杀死一人，才会彻底罢休。”
“原来你已经发现了。”逸今朝略有诧异道。
“难道你也…”沈平哼笑，不知在嘲讽谁，“排除前天火情下，意外烧死的和我同间屋子的女舍友。昨晚死去的马夫NPC算一人，第二夜盥洗台处一人，还有第一夜的张永…每晚上杀死一人，到第七天，玩家刚好全部死亡。”
沈平的话，让刘思雨撑大眼。逸今朝和顾听寒神色未变，关于这点，他们显然皆已有所察觉。
“所以与其在房间里，继续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找它。”沈平拽紧欠条，“在鬼现身时，当面帮它洗脱冤情，彻底终结副本。”
欠条因为双方抗衡，传来“咯吱”的撕裂声。沈平不肯放手，甚至是加大力道。逸今朝不想让辛苦得到的线索就此破碎，不得已松了手。
沈平成功拿到欠条，扫眼上面的内容，将纸张二次叠起放入裤兜里：“晚上，等我的好消息。”
他径直离开长桌。刘思雨见两人许久不开口说话，点过头后，也起身离去。
“沈平这是去送死，我该去提醒他。”顾听寒冷不伶仃地冒出一句。
“你也想要死吗？”逸今朝说。
顾听寒一愣，看向来，他在询问什么意思。
“如果不想，就让他去。”逸今朝半张脸上闪烁着灯光，话语从另一半黑暗中传来，“如果能就此破冤通关自然是好事，如果不能，他的死亡，至少能让我们安全活过今晚。”
过于残忍的话，却是个无争的事实。
顾听寒游动的视线，在他微曲的发梢上徘徊：“你的性格，确实适合参与副本。”
“因为，我本就为这个世界而生。”
临近晚夜十二点，阴沉稠密的雨，让一切陷入黑暗。
逸今朝摆弄着手中的笔记本。血液将他亲笔记录的过往掩去，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唯有难以捉摸的未来。
即便绑定系统又如何，他是否可以活着通过此副本，又能否在下一个副本，和这些玩家一样，保留下所有记忆。
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失去笔记内容的他，已经没有退路。
“你今晚不准备睡了吗？”
“这可不像是你。”
顾听寒着身白T恤黑裤，走到逸今朝背后，看他摩挲那本染血的笔记。
“你不也没睡？”逸今朝瞥他一眼说，“衣服都没换，今晚准备去干什么？”
“找鬼。”顾听寒直接说出目的，“如果沈平失败的话，我想是该从其他途径介入寻找线索。”
“而最为直接的线索，通常是在目标，也就是鬼的身上。”逸今朝接话道，咧出一口白牙：“该说你胆子大，还是不怕死，管家多次警告过我们，十二点后，千万不要出门。”
“你不也是这么想，我们不过是臭味相投罢了。”顾听寒直接戳破他，他的衣服也没换。
“哼，自作多情。”
逸今朝转回头，头顶又传来顾听寒的声音：“这本染血的笔记，你时常在翻看，上面都记录了什么？”
“是我对此副本的初步印象。”逸今朝说，“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文字罢了。”
嘴上这么说，逸今朝却惋惜地摩挲上面的血迹。笔记本半毁，能再记录的地方寥寥无几，期间他特意去寻找过替代品，可惜至此丧命的三名玩家身上，似乎都没有类似的东西。
顾听寒听出他的惋惜说：“我在杂物间看到有多余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去拿。”
逸今朝摇头：“不必了，属于副本里的东西，终究是要留在这里的。”
顾听寒微愣，似是抓住了什么。没等细想，窗外已经传来了呼救声。
墙上钟表指针，赫然已指向十二点整。
该行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前后离开房间，走到楼梯口，上层亮得出奇，一阵滚烫的热浪，从拐弯口喷涌而来。
“还要过去吗？”火光闪烁中，逸今朝扬笑说，“提醒一句，我并不想让我流出的肠子，将你绊倒在地。”
“你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们都到这里了…”顾听寒踏上三层楼梯：“我们走。”
两人上至三楼，绕过弯口，触及眼前一列三四个窗口，皆有火焰咆哮窜出。
借助贯穿眼眸的火光，两人一眼望至走廊尽头，却没有一道人影。
“难道，那两人在房间里没出来？”
逸今朝背部发寒。如果沈平和刘思雨都因意外死于火灾，那今晚鬼的目标，将会精准指向他。
“不，至少会活下一人…那边，有谁正在跑过来。”顾听寒指过去，挨着廊道外侧，一道忽闪的身影愈来愈近…人的头发，人的眼睛。刘思雨还活着，逸今朝微松口气。
“不，不好了。”
刘思雨跑停至两人跟前，喘气的口中吞吐着呛人的白烟：“沈平他，在里面，最后一个房间，里面，还没出来。”
“鬼呢？”
“快，快和他对峙上了。”
“我们走。”
“等等，你们这是去干嘛，自寻死路吗？”
刘思雨一把拽住逸今朝的胳膊：“你不是一向最谨慎的吗，现在去和鬼硬碰硬，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放开。”逸今朝回头。
火光照亮他的脸庞，却未在深邃，眼角微翘的眸底留下温度。若非眼角一颗淡色泪痣，大幅度削减清冷感，刘思雨绝对不敢直接对上他的眼。
“我不放。”刘思雨鼓起两颊，依旧执拗地紧握他的手，“我不能让你们再去送死，我没办法一个人在这，我想要活着。”
“活？你觉得你能活？”逸今朝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冷笑道：“不妨告诉你实话，鬼的击杀人选，一直存在规律。若沈平今晚死亡，那明天，鬼的首选目标，你该清楚会是谁。”
刘思雨哆嗦道：“你在胡说什么，鬼，难道不是，随机杀人？”
顾听寒也端视来。他对此也有所觉察，但尚未发现潜在规律。他很快听到逸今朝的说明。
“厉鬼因含冤而亡化成鬼，对于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怨念，极度敏感。”
“除NPC更容易成为首选目标外，此前死亡的三人，负面情绪都格外突出，他们也不出所料，率先死于鬼手下。至于剩下我们四人，情绪上的区别并不大，鬼的挑选条件，也变得更为苛刻。”
跟前的女人似是发觉什么，身体开始难以遏制地战栗。逸今朝继续道：“不过看今晚的形势，看来是我预料对了。这几天，脾性上波动更为显著的你们，果然成为鬼的首选目标，”
“不，你在撒谎。”刘思雨摇头，她完全不敢去接受这些：“我和沈平的情绪，也就一两次起伏有点大，沈平是因为室友死亡，无法救助而惭愧暴怒，而我除了和他偶尔拌嘴，也只有去北部的小镇时，情绪有点失控，而小镇之所以失控，归根结底都是因为…”
她难以置信地看来。逸今朝上扬的嘴角，似乎证实了她某个疯狂的猜想。
怪不得去小镇那段时间，逸今朝言行上，忽然开始针对她。原以为是搭马意图被识破，所以看她不顺眼，现在看来，都是逸今朝有意为之。
目的，自然是将她的死亡顺序往前提。
“你，你这个疯子！”
刘思雨扑上去，一手掐住逸今朝的脖颈，见他嘴角冷笑，她全然不顾宣泄情绪：“你为什么不先去死，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鬼就该先把你给杀了！”
顾听寒见状，忙上前拽开刘思雨道：“冷静点，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可他竟然做出这种事…”刘思雨泪水止不住外流，她擦过红-润的眼角，她真的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帮他，是不是跟他一伙儿的。”
顾听寒只是沉默，静静地看她。
刘思雨往后踉跄一步，差点跌倒：“我明白了，你们，你们两个人，你们比鬼还要可怕！”
“沈，沈平，你不能死，绝对不能丢下我一人面对他们。”说完，她径直往回头，跑入火光中。
顾听寒问：“你又故意激怒她了，为什么？”
“这次真正意义上地发怒后，她绝对能成为在我们之前的目标。”
逸今朝握住不适的脖子，揉弄一下说：“知道我是这种人，你怎么还跟我待在一起。”
顾听寒抚过带在身上，尚未处理的“浓汤”，这恐怕就是逸今朝企图惹怒他的方式，只不过…
“你不是已经告诉过我，我们两个间，究竟谁先会先遭鬼地袭击。顾听寒冷笑说，“你流出的肠子，或许在之后，会将我绊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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