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后，何文清松开发髻，卸下妆容，换回日常着装。除了最后换衣服这一步，前两者当然是造型师帮她做的。何文清仅仅是坐在化妆室的人体工程学椅上，看造型师们在镜中忙碌的像。
吃饭的间隙，何母的助理过来找过她，问她打算换什么样的手机，原来的手机泡了香槟酒，虽然还能用，但无论是何文清自己还是何父何母，都没打算继续用。
这会儿功夫，新手机已经到手了。何文清设了新的密码，留了个心眼，没有设指纹和人脸解锁。就和原来的她一样。
一整个妆造团队都在收拾化妆室，何文清背对他们坐着，将今天见的人脸与系统所说的姓名挨个对对。吃过婚宴后，系统陷入了绝望，它死机了，何文清只能把这种状态描述成死机。
15分钟时间，何文清认为足够了。她拉开化妆室的门走出去，却直直撞入一片温暖的灰色海洋。
“不好意思。”
是贺琼的声音。
“我不该在这儿的，抱歉……啊，是你。”
“贺琼？”
何文清比划了一下，不穿高跟鞋，她到贺琼的下巴。
“有什么事吗？”她态度自然。
“我来找你，婚礼结束了，我们该回家了。”
贺琼换下了西装，黑夹克敞着怀，露出内搭的灰色泰迪熊卫衣。泰迪熊图案很适合他，很柔软，贺琼的面部轮廓实际上很柔和，还像个十七八岁岁的少年。
“哦，对，该回家了。”
何文清抬腕看一眼手表，现在是十点钟。参加婚礼的宾客几乎走光了。
贺琼：“我们去和爸爸妈妈们说再见，然后回我们的新家。”
走到拐角处，何文清想起什么，问：“我们是不是要牵手？”
贺琼嗯了一声，按何文清说的牵上她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
何文清轻轻地问：“你弹钢琴吗？”
贺琼轻轻地回答：“不。我是音痴。”
向父母道完别，这对才第三次见面的新婚夫妇去停车场，何文清不认识贺琼的车，她看见他忽然站定，然后快跑几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再快速绕回驾驶座。
何文清坐上去扣好安全带：“谢谢你。”
这时系统打断了她：“宿主宿主，记忆加载好了，快点接收吧！”
“你不考虑考虑建个实体吗？正好你可以当我的电子宠物。”
富家小姐何文清的22岁缺乏可圈可点的地方，很无趣。她有一个妈妈，一个爸爸，还有一个哥哥。弹过钢琴，跳过芭蕾，住在大房子里。小学和初中都是本市最好的，上了一所平平无奇的私立高中，飞过了印度洋去大洋洲上大学，缺乏意义地学某个专业。
哦，当然是坐着飞机飞过了印度洋，她没有翅膀，骨骼也不是中空的。
何文清相信这个专业是有意义的，但富家女的学习是没有意义的。
“她活得可真无聊。”何文清最后发表意见，除了同名同姓，她看不出自己和原来的何文清有任何联系。
“所以她想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女主。而你是被选中的人，完成愿望是小，支撑世界是大。”
何文清没有给出明确答案：“我有自己的人生。”
车子停下了，何文清拉开车门时无意中看到了窗外，黑夜是覆盖一切的蒙版，而修剪整齐的乔木灌木与草坪，匆匆流水的人造小溪，都是在黑夜之上编辑出来的。
“打开天窗好吗？”何文清拉住贺琼的手。
“当然。”
城市郊区的空气质量很好，他们看到满天繁星，多得要把天空撑裂。
“我们下车去看吧。”贺琼提议。
“不，就在车上，”何文清向后放平座椅，“我们在车里，到你提车之前，这辆汽车经过多少工序啊，我们两个智人，坐在这样一辆车里，看的星星更是不知道走了多少年才走到你我的眼里。很有韵味。”
“是的。你说的对。”
星光不仅撑裂了夜空，也在两人的心中缓慢泡发，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家。而从户外停车场走到楼上，仅仅用了五分钟。
第二天，何文清是被咕咕的鸽子叫声吵醒的。她缓缓起身，发现身边的人早已离开。
“我没吵醒你吧？”
贺琼的身子从卧室门口探过来，何文清看到他穿了一件深绿色小熊印花围裙。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小熊。
“没有，”何文清如实以答，“外边有鸟叫呢。你这是在做饭？”
贺琼微微有点脸红：“不算做饭吧……就是煎鸡蛋和面包而已。我希望自己会做饭的。你喝牛奶吗？我喝热的，你要热的还是冰的？”
“热的，”何文清翻身下床，补上一句，“谢谢。”
贺琼声音很低：“不客气。”
独角兽企业的公子早饭不喝咖啡，喝牛奶，还是热牛奶。何文清想这点和小说里实在是很不一样。
简单洗了个脸，抓起一大把头发草草扎个马尾，何文清循着咕咕声找那只鸽子，她在阳台上捉到了扰人清梦的鸟儿，它正蹲在一整排多肉花盆里大声咕咕。
“宿主，”系统哽咽，“我建成实体了。是个鸽子。”
“坦白说，”何文清撸了一把鸽子，羽毛顺滑手感不错，“我没想到你会变成一只鸽子。”
还是如此肥白的一只鸽子。系统的实体肉嘟嘟的，何文清疑心它是一只肉鸽。看看脚环，上面好长一串字母，是“风华绝代大女主系统”的首拼，这么小的环上要刻九个字母，差不多都看不清了。
“宿主，我为你变身鸽子。你会为我努力奋斗成为大女主吧？”
“这个嘛，”何文清开窗，捧起系统，做出一个少女放飞和平鸽的动作，“我可从来没说让你变成鸽子，不是吗？飞吧，系统！为我去探索城市地图，我给你交代好任务了！”
系统扑棱棱飞出去，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可是窗户已经关上，它眼巴巴望着玻璃窗里头的何文清。
“一会外边见。”
回到餐厅，贺琼做的两颗爱心煎蛋依偎在盘子中间，面包上用番茄酱画了笑脸，两缕雾气从牛奶杯口盘旋升起，相互绵缠。
“真漂亮！”何文清夸赞道。贺琼没有回话，抿嘴一笑。
这顿早餐的确很漂亮，唯一的问题是分量太少，根本不够两个人吃。贺琼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饭后他忙着把杯盘碗碟放进洗碗机，然后主动去拿自己的证件。
何文清默默拿出父母提前准备好的文件袋，办结婚证要用的证件都在里面了。
系统远程呼叫：“宿主，你冷静一点！现在还没领证，你们还不是法定配偶，结婚容易离婚难，你再想想！”
何文清：“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把何氏还有贺氏集团的总体概况传给我。不是只要药企的资料，是所有的，也不是只要贺氏的资料，我家的也要。”
系统的运作原理，何文清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看系统传送的资料时还能看路。这点很好。
“到上班时间了，”何文清出声，“我们去民政局吧。”
“等一等，我还没找到身份证。”
“身份证不就在餐桌上吗？”
“哦！”贺琼赶快过来，“谢谢你。”
要不是从婚礼到到现在，贺琼都像个合格的丈夫，何文清简直以为他故意拖延时间不想领证。她走到门口准备穿鞋，一转头发现贺琼又翻找起来。
“口罩。”
他戴上口罩笑了笑，何文清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弯了弯。
“还有墨镜。”
也许他还笑了，但何文清不可能看见了。贺琼戴上一副宽边墨镜，和口罩配在一起，把脸全遮上了。
“你这是……”何文清欲言又止，“紫外线过敏？”
“不是。”
“那是什么病？”何文清真心发问，“我们交换过婚检报告吗？”
“啊，我忘了婚检报告。”贺琼匆忙去自己的书房，回来时拿着几张纸。
何文清也从文件袋里取出自己的递给他：“这是我的。”
婚前只见过两次面没沟通过感情在何文清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没交换过婚检报告这件事很严重。就算没相互看过纸质的，起码也该看看电子版的。确认双方身体健康，何文清开车带着贺琼去民政局。
办理结婚证的手续很快，走出民政局，何文清还在想那个问题：“等等，我们应该加了联系方式吧？”
“呃，第一次约会是在博物馆，当时你一直在狂走……没有理我……”贺琼的语气委屈巴巴的。
“我懂了，没加是吧？”
不难看出来，原来的何文清没看上贺琼。不然再怎么没交流过感情也不至于约了两次会还没加联系方式。
路过一家连锁面点铺，何文清瞧见旁边的停车位还多，问：“我听说这家的，那个什么，豆浆不错，我们去尝尝？”
早餐没吃饱，何文清感觉自己迫切需要第二份早餐。她其实没吃过那家店，说豆浆不错也只是因为豆浆一般不会踩雷。
贺琼疯狂点头：“听你的。”
他也没吃饱。
上午十点，店里人不多，何文清和贺琼端着餐盘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何文清本来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但贺琼直奔角落。
咬一口热腾腾的流沙包，细腻的豆沙伴随麦香入口，原本空落落的胃一下子有了着落。何文清安静地咀嚼。咽下第一口，她注意到贺琼把自己的一次性口罩扔进垃圾桶，取下墨镜，很小心地啃一节煮玉米。
“我有一个问题。”
何文清用指关节敲敲桌子，贺琼抬头，黑眼睛天真地望着她。她竟然在这个26岁的男人眼里看到了16岁高中生的单纯。
“昨天婚礼在酒店18楼举行，从你的反应来看，去19楼不是为了找我，那么，你为什么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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