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幕下，比天空更黑的是波澜涌动的海面，再大的船在这样不见一丝亮光的海天一色下，都像是随时会被不断掀起的浪花吞没，就此消失于壮阔而漆黑的大海中。
邮轮尚且如此，船上的人更是渺小得如同蚂蚁一般，在得知航线迷失，有可能被困海上后，不少乘客陷入恐慌，大概可以说是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混在这样的人群中，淡定的卓烟自然是格格不入，不过像她一样还有闲心四处打量观察的人倒也还有几个。
很快就有两个男性主动靠了过来，其中一个低声对卓烟说：“玩家？”
卓烟点了点头，那人也不意外，几乎没有停顿就接着说：“我们已经找到一部分玩家了，一会儿三楼餐厅汇合？”
卓烟又点了点头，两人这回倒是愣了一愣，不过见她应下，也没再说什么，分别后又寻找起下一个目标。
他们现在所在的副本名为“人鬼同渡”。
系统发来的信息显示难度为普通，估计是按张安国的情况来分配的，在“校园病毒”前他只进过一次副本，是个实打实的新手，况且以他之前的表现来看，系统不太可能对他的能力有多高评价，自然也不会把他扔进困难或地狱难度的副本。
玩家目前所在的邮轮名为“哈迪斯号”，要说取名的人不知道这艘邮轮会遭遇什么，冥王本人恐怕都不信。
因为在乘客中混入了本已死去却不自知的“死者”，整艘邮轮进入了一个介于冥界和人界之间的微妙空间，如果不能找出死者，并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所有人都将徘徊在这个空间无法离开，也就是工作人员告知的“航线迷失”。
通关副本的条件便是在邮轮乘客中找出伪装成活人的死者，将他送入冥界，和“校园病毒”的情况不同，这个副本没有时间限制，理论上来说找不到死者，副本就永远不会结束，但如果玩家全部死亡，那自然另当别论。
在休息的七天中，本想去野外看看的卓烟硬是被阿丑拖住。大概是生怕她死在野外或是副本中，阿丑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卓烟被动接受了与副本相关知识的灌输。不说阿丑一个并没有进过副本的NPC倒腾来的不知道转了几手的信息有多少正确率，也不说她听进去了多少，比起在“校园病毒”中靠少说话来掩盖她根本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反正是要好了不少，至少现在光看通关条件她就能立刻想起阿丑关于这类看似没有时间限制的副本的说法。
“有通关时间的心里好歹大概能有个数，没有的话你以为还能慢悠悠找线索，其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卓烟对此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校园病毒”虽然明确给了十五天，不还是不知不觉就进入死路了，这种搏命的游戏，不管给出的条件是什么，时间肯定都是十分紧要的因素。
系统并没有给出邮轮的布局图，卓烟瞧着周围混乱的状况也不像是能拦人询问的样子，便自行摸索着来到三楼。她找到餐厅时，发现里面只有四个人，没有人说话，大家各自找位子坐着，彼此之间有一些距离，看起来都有些戒备，而新人步入餐厅似乎令气氛更紧张了。
卓烟没有在他们之中看到刚才那两个男人，又见剩下的四人并没有和她说话的打算，便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默默观察了一下这几个人。
坐得离门口最近的是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似乎很不耐烦，撇着嘴不停抖腿，时不时用眼角瞟一下其他人。在他后方是两名女性，相对来说互相之间坐得近一些，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坐得很端正，头发斑白，嘴角含笑，是一个很和蔼的小老太太，让人不由觉得她手中仿佛缺了一件正在织的毛衣，另一个大约三十出头，一直低着头，有些神经质地绞着衣角。离卓烟最近的，也是在场最怪的一个人，是个戴着牛仔帽、看不出年纪的男人，他用牛仔围巾将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仅存的眼睛也被帽檐掩得差不多。
卓烟在打量队友的时候，其他人或多或少也在打量她，这次大概是因为她本身的衣服和场景没什么冲突，系统没有给她换掉，身上还是那套蓝白配色校服，没有剑鞘的桃木剑被阿丑帮她用布条缠了一下挂在背后。现在的她比最开始在“校园病毒”中要长高了一些，脸也摆脱了高中生的稚气，还穿着校服似乎有些装嫩的嫌疑，不过卓烟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也没有购置衣物的打算。
毕竟就算她有这个打算，也没有这个经济实力。
哈迪斯号的各处设施都很豪华，不过三楼的餐厅和卓烟先前经过的二楼餐厅风格不太一样，二楼是偏现代简约的自助餐厅，三楼可能因为面向更有钱的群体，更像是高级西餐厅。说实话这里的装修风格有一些让卓烟想起“校园病毒”中冉连臣的酒会，只是此时没有明亮的水晶灯、伴奏的乐队和身着礼服的宾客，只有几个穿着与环境相比显得颇为寒酸的玩家在昏暗的光线下面面相觑，在奢华中显出了一丝冷清颓唐。
又过了一会儿，主动寻找玩家汇合的那两个男人过来了，鸭舌帽见他们进来，立刻嚷嚷起来：“怎么才来？你们说有办法通关，是不是真的啊？”
见他叫破这个问题，另外三人虽然嘴上没有附和，但看起来都是一副竖起耳朵的模样。
卓烟这才意识到她先前答应得似乎太痛快了，如果她没有爽快应下，那两人大概会用这个说法继续引诱她来汇合。也对，这个游戏里普通玩家互相防备才应该是正常的，卓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真的。”说话的还是前面那个和卓烟搭话的男人，他是那种看起来稳重又有亲和力的长相，但比起这一点，能让大家听他的话聚集在这里，更有说服力的还是他即将要吐露的通关方法。
他在回答的时候他的同伴径直去了后厨的方向，将一个少女领了出来。
其余几个玩家发现原来这儿还藏了个人，脸色多少有些变化，一方面是觉得他们将这少女藏起来是在提防先到的人，对这种互不信任的合作的评价进一步降低，另一方面也是有些后怕，不敢想要是埋伏起来的人心怀不轨会怎么样。
那少女一直躲躲藏藏地隐在两个男人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胆怯地瞄了瞄在场几人，随后拉了一下带头那男人的衣角，待他转身之后对他附耳说起了话。
她的身形被挡住，直到男人有些惊慌地吸了口凉气，又转过身来看向其他人时才显露出她的全貌。
之前她一直缩在别人后面，就算嘴上不说，也有人可能会在心里有微词，在这种游戏里做弱者姿态依靠他人，难免会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拖后腿，但此时她露出了另外半张脸，倒让人有些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扭捏，又为什么要先独自藏起来了。
这少女的右半边脸是正常，甚至可以说是美丽的相貌，但左半边脸，或许不能说是半边脸，因为在左边长了另一张完整的人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占据的面积不够大，那张脸呈青灰色，满面的死气，看起来被挤得有些变形，像是想要冲破屏障结果被卡住一样，比正常的那半边脸要凸出一些，两只眼珠子尤是如此，因肿胀而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几乎要脱眶而出。
因为少女没有朝向卓烟这边，怪异人脸的眼珠子转动得有些费力才能看向卓烟，然后颤抖着嘴唇，口齿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是她！就是她！”
被少女的外形震惊了一下的众人很快顺着人脸的视线锁定了卓烟，先前那男人听少女说的悄悄话估计也是这个，比起还有些惊疑未定的其他人，他皱着眉头看向卓烟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惊，只有满满的戒备。
他后退了一些，做了一个将少女护在身后的动作，女性中年纪较轻的那位见状下意识便也靠了过去，其他人虽然还有些不太确定的样子，但也和卓烟拉开了些距离，形成了将她孤立在一边的局面。
“到底怎么回事？”鸭舌帽看看一脸无所谓的卓烟，又看看严阵以待的男人，试图用不耐烦来掩饰他的不安。
“死者就在我们之中。”男人先说了最关键的一句稳住众人，同时眼睛还是盯着卓烟，像是生怕她突然发难，继续解释道，“我之前说有通关的办法，是靠昭昭的能力。”
他口中的昭昭应该就是那个少女，叫得这么亲密又对她的能力有了解，或许在这次副本之前就认识。
“这次的通关条件是找出死者，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有难度，但对昭昭来说很容易，因为她和脸上的鬼脸共享视觉，可以看出谁不是活人。”虽然保持着紧张，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镇定和清晰，无形中为他的话增添了一些可信度。
其他几人不自觉地向他那边更靠近了一些，但似乎还是没有完全吃准。
“你确定那鬼脸不会骗人？”鸭舌帽害怕死者就混在他们之中，但也害怕昭昭脸上那张鬼脸，他甚至不敢直视鬼脸，匆匆瞥了一眼后又向男人喊道。
死者混在活人之中且不知道自己已死这个梗来自于绫辻行人的《替身Another》，不过这本书并不推荐，它前面有多吸引人最后揭晓谜底的时候就有多想撕书
虽然但是我自己写这个梗写得更不好就是了，所以加了很多其他元素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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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鬼同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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