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们只需要开学就好,学长学姐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沈霏霏暑假一直留校,帮着辅导员老师们跑腿,每周值班的时候都去办公室蹭空调。
现在新生开学,老生返校,加上一年一度的奖学金评定,整个办公室忙成一锅粥,辅导员也像之前那样,让沈霏霏协助各种大事小情。
新生军训拉开序幕,京大占地广阔,秉着求人不如求己的精神,京大每年的军训都不会去军训基地,而是利用校内原有的几大场地,最后再在京大内最大的操场与礼堂前进行分列式,同时也是新生的开学典礼。
沈霏霏除了帮着发军训服外,还被安排到了军训值班的志愿者。
新学期已经拉开序幕,大二的同学上课的上课,摸鱼的摸鱼,有的还没从暑假缓过来,报名参加的志愿者不多,人手紧缺。
招进来的志愿者不仅要完成分内工作,更要人尽其用,身兼多职。
比如沈霏霏,作为来自新传学院的志愿者,她不仅会在场边协助校医,还有拍照摄影的任务。
沈霏霏防晒衣外面挂了件红马甲,高高的马尾穿过鸭舌帽,背着相机,在操场边穿梭。
她的一身红马甲在军绿色里格外显眼。
沈霏霏从军训队伍的后面穿过,即使知道新生不会看她,她还是避开了人群的眼神。
毒辣的太阳照射下来,在取景框里投下一片阴影。
新生们的军姿在教官的调教下初见成色,队伍分列在操场草坪上,汗水从军服的领子那里一点点滴落,炎热的阳光迅速蒸发水汽,留下一圈圈雪白的盐渍。
去年军训的煎熬记忆涌上心头,沈霏霏加快了拍摄的节奏。
取景、对焦、调整、抓拍。
咔咔咔的快门声响起。
全景,拍了。
中景,拍了。
特写,拍了。
正在站军姿的学生们听到耳边响起快门声,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但在教官鹰眼的监视下,他们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用余光瞟一眼。
沈霏霏反复回看相机的照片,辅导员要求的照片不仅数量要够,质量还要高。
这些照片是推文素材,学校和系里都会出军训特辑,是每年军训的固定历史记录。
除此之外,老师还特别叮嘱她拍些视频,后期会配上无人机拍的俯瞰视角,剪出一条军训大片,通过学校的官方渠道投放,成为绝佳的宣传材料。
沈霏霏一边拍,一边回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眼看着这组的数量差不多,也出了几张好片,沈霏霏把相机收起来,拿出稳定器录视频。
阳光照在军训的队伍中间,沈霏霏也晒得有些热,相机拍了太多照片,也有些发烫了。
沈霏霏放下相机,准备走出操场,最后扫视了一眼军训的各个方阵。京大每年军训站位大差不差,熟悉的队形让去年的记忆涌上心头,沈霏霏发现,她甚至还记得请各个学院所站的位置。
那是他们新传学院去年的大本营,跑道边有带着细沙的土草坪,还有几颗救命的大银杏树,在暴晒中投下一片可怜的树荫。
再过去是人文学院的风水宝地,之后才是经济、生物、物理等理科学部,在遮阳棚旁边,一片密密麻麻的方阵。
沈霏霏又看了一眼,还原了所有拼图,意识到自己在操场的中央。
那身边黑压压的是……信科学部?
信息学部,也就是谢恺则所在的学部。
人的大脑真是非常神奇。
在意的,不管再怎么想忘记,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沈霏霏不是脸盲,迅速对上了新生教育那天见到的几个学妹,仔细看,那些黄毛的男生也在,军训帽底下盖着一个个黄毛——这么说,男生的队伍是从这边开始排的。
从高个子那边开始数……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谢恺则。
明明和大家一样,都穿着墨绿色的军训服,沈霏霏一眼就在里面认出了谢恺则——凭那看似挺拔正派,却又吊儿郎当的气质。
他的侧脸薄唇轻抿,带着几分冷峻,一双冷目正视前方,漫不经心的余光也带着压迫感,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回过头。
沈霏霏深深呼吸一口气,反正素材已经拍够,她僵硬地转过身……这么多人,不可能被谢恺则发现的。
沈霏霏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把相机收好,抬起步子往操场边迈。
鞋底接触草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她听来都变得刺耳。
没想到下一秒,沈霏霏身后却传来教官中气十足、爆如原子弹的怒呵。
“干什么呢!那边的,给我站住!”
教官的声音仿佛平地一声惊雷,不仅让站军姿的大家吓了一跳,沈霏霏也瞬间僵住。
是在说她吗?
不可能,她也没穿军训服啊……
理智上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但沈霏霏还是浑身不自在,她艰难地转过头。
没来得及辨认出是哪个教官喊的,沈霏霏身上突然压下来一股重量,像是一个巨型沙袋挂在她肩膀,把她整个人直往下拽。
沈霏霏猝不及防倒在操场上——
她的手上还拿着相机,摔坏她都不能摔坏相机,沈霏霏下意识把相机举起来,但没能成功,这不仅让沈霏霏摔下去的姿势更加狼狈,相机机身还一不小心怼到了肚子,甚至扭到了手腕。
墨绿的军服粗糙得很,勾肩搭背划过沈霏霏的脖颈。
要不是她穿的防晒衣有弹性,都要被挂出一个大口子。
等沈霏霏终于看清了罪魁祸首……
这是——谢恺则?!
沈霏霏又急又气,欲哭无泪。
天知道谢恺则整的是哪一出。
谢恺则这突然一倒下,他们俩就成了这一群站着的人里面唯一一个躺着的,不知道有多显眼。
先是教官和辅导员迅速赶来,然后是谢恺则旁边的几个哥们回头看热闹。
再然后,是整个信科院的方阵、整个操场的方阵——好像碎石沉湖,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
全体目光仿佛汹涌的波涛一样,汇集到漩涡中心。
众目睽睽之下,谢恺则拽着她躺在草地上。
他头发凌乱,琥珀色的瞳孔失去焦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一条缺氧的鱼,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在她的怀里,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沈霏霏不是没听过谢恺则大声说话,尤其是他在球场上骂人的时候,声音从门框这头传到那头,能直接把人骂哭。
但此刻,声音更是几乎小得只有她才能听见:“学姐,我……好像有点难受。”
好像空气中的氧气确实很是稀薄。
沈霏霏:我他妈整个裂开。
···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场边的辅导员带着伞、水壶、药品箱,叮铃啷当地跑过来。
显然是信科院的新任辅导员,带着眼镜又有些微胖,额头上都是汗,一副恪尽职守的样子。
辅导员第一次带军训,碰到这样的情况,很是着急,见谢恺则不回答他,又迅速问了几句。
沈霏霏有些不知所措,谢恺则的嘴唇确实有些发白,她戳了戳谢恺则问到:“喂,你还好吗?”
“……我头晕。”谢恺则听见沈霏霏发话,才慢悠悠地回答道。
“啊?”沈霏霏才感到头晕。
面对说谎不打草稿的谢恺则,沈霏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辩驳。
沈霏霏恍惚地回忆起过往,明明高三的时候,谢恺则还是能在大下午踢球踢满一整节体育课的运动boy,怎么现在就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好像也有人识破了谢恺则的诡计。
“臭小子!装什么装?”三连的教官把谢恺则整个人从草地上拎起来,“哟,还挺沉。这么大个块头,怎么连晒几个小时都顶不住?”
“教官,我没吃早餐。”谢恺则声音虚弱地解释。
“为什么不吃?!”教官暴跳如雷。
“心情不好。”谢恺则眼神带着点幽怨。
顿了一会,谢恺则又补充:“食堂不合口味。”
教官对他的解释很不满意:“走出队列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打报告?!你知不知道这是破坏队伍纪律,要严肃处理,给我等着。”
谢恺则撩起眼皮子看了教官一眼:“教官,我也不想打扰大家训练。但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我看见有志愿者学姐,就想拜托她帮我拿点水,谁想到刚一转身,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谢恺则的话很慢很轻,语气里带着一种忧郁和虚弱,虽然和他的身材长相并不相衬,但看着他现在苍白的脸,教官也没办法再深究。
“……你小子。”教官啧了一声。
教官顺着谢恺则的话头看过来,见沈霏霏在场,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霏霏却有些无语,谢恺则当时哪里是一迈开腿就跌倒。
当时她意识到是谢恺则所在的方队,转身就想离开,距离怎么也得有三四米。
可谢恺则分明就是一整个猪突猛进,都不知道有没有把她撞伤,沈霏霏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一声不响。
另一旁,辅导员还是放心不下:“小谢同学,你现在好点了吗?怎么能不吃早餐呢你。”
“要不去校医院看看吧还是。要是感冒发烧可就惨了。你别勉强自己,实在难受就和老师请假哈。”
“谢谢导员。我先去校医院看看。”
辅导员点点头,刚想扶着谢恺则站起来,手机却响了。
“什么?!四连又晕了一个?”
“好、好,我马上过去。”
辅导员接了电话,在一旁来回踱步,说着回过头对沈霏霏说:“同学,要不你带他去吧,校医院的路你熟?”
“……嗯。”沈霏霏只好点头。
沈霏霏心想,还好她穿着红马甲,在漩涡中心也就是一个工具人一般的存在。
她是军训“救死扶伤”的志愿者,不管她认不认识谢恺则,只要是有哪个同学晕倒了,她都会帮这个忙。
辅导员见沈霏霏犹豫,又把目光投向谢恺则。
谢恺则轻轻叹了口气,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辅导员最害怕的话:“我头晕……我不太懂校医院怎么走,怕半路晕倒。”
那边的电话又打过来催了一次,催命一样。
辅导员像把圣旨交到沈霏霏手里一样珍重:“同学,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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