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得出奇。
卫子夫暗藏玉簪刺入掌心,做足了假寐的姿态。一刻钟后,她睁开眼,眼波流转处处清明。
拿布条精心裹了小腹,换上宫人的服制,面容稍作修饰,她垂着头走出来,奔赴前程。
眼下陵园卫大都在前头与那两股真真假假的帝妃仪仗对峙,皇帝留下的零星几个侍卫被请去评判孰真孰假。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身处阳陵十五年,她对这座陵邑再熟悉不过了,礼仪典制与布防疏密之外,陵园中更有一条隐秘的路径通向外界。
这条出路是她和张姬一并发现的,此前借用过数回,去往鱼龙混杂的阳陵旗亭。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顺利离开,她便有机会从残酷的命局里脱身,自此山高水长,与那人永不再晤。
手中宫灯闪烁起伏,她在地下摸索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现出一个小小的光点。
光点连接远方。希望就在眼前。
这样关键的时刻,身后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令她警惕,紧张。
距离不远不近。起先是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再后来,她听到了两个男人的谈话声。
“前头那些蠢货果然不能成事,一帮乌合之众,哼,幸好主人早做了布置。”
“先把人找到,找到再做打算。”
“错不了,我亲眼见那女人走进来的……”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张旗鼓确是蠢人行径,想来这才是淮南王真正的布置。
是了,既要利用淮南王这条线索,便要有承担相应风险的觉悟。
卫子夫闪身躲在巨石后,死死咬着唇屏着呼吸。原先玉簪刺破的地方血流不止,她竟像没感觉似的。
仓皇之间,张姬所赠之玉珏自袖中掉出。
玉珏触地迸发声响,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几乎在瞬间,掌心的血花溅落,玉珏在黑暗中散发光亮。
雪白的强光灼人的眼眸,引出一阵晕眩。晕眩之后,一切未知。
……
卫姬失踪已有月余。
长安城近来阴雨连绵。
雨水冲刷天地。宣室殿中,皇帝目光阴鸷,威仪赫赫:“郭解死罪,诛族,其门客门生,连坐。”
“此等奸恶之徒,玩弄权诈之术,确实当杀!”下首的御史大夫公孙弘深以为然。
郭解乃是一民间游侠,此人年轻时残忍好杀,年长时却倡导侠义为自己积蓄声名,招揽信徒。
其门客门生为着拥护此人,目无法度,数年之间做下数件荒唐事,此等蛊惑人心的祸首,焉能留存?
且这位游侠的拥趸竟比上一世还要嚣张妄为——郭解被捕,其门客为了营救竟伪造迎接仪仗意欲挟持卫姬与朝廷谈判。
卫姬之事事涉**,贼人如何得知?皇帝震怒之余,再往下查探,竟查知此事与淮南王父子有关。
不久前,细作回报称淮南王宫中未有卫姬的踪迹。淮南国的逆臣未能得手,这当然是好事。
随后种种迹象显示,当日没有人带走怀孕的卫姬。她这是,自己逃了。
她处心积虑地想要逃离,过往皆是虚以委蛇。皇帝心中充满戾气,随即命人拷问当日卫姬身边的两名宫人。
宫人抖如筛糠,献上卫姬遗下的一件旧衣。旧衣中藏一封帛书,书曰:得饶人处且饶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
好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里怕是做双关的用途罢?刘彻冷笑连连,终是放过了那两名宫人,仍叫回原处去了。
傍晚时候雨停,皇帝开始做一幅帛画。画中木兰树下坐着一位抚琴的美人,美人云鬓凤钗,殷红曲裾,朱唇轻启,似在随风歌唱。
画作完成,皇帝凝视许久,终是不想此女的画像在民间流传。命人将画收好,他召来亲信:“卫姬之事,卫家如何反应?“
亲信答曰:“大将军正积极打听阳陵消失的卫姬是否为其亲姐。”
“他倒是好臣子,至今不肯来问朕。”皇帝淡淡道,“传旨,着各郡国助力找寻卫青之姐,切不可薄待功臣之家。”
“卫家女儿的形貌,便叫大将军好好回忆回忆,发下特征作为凭依。”
“诺。”
夜已深了,皇帝正要歇息,外间忽传馆陶长公主求见。
深夜求见,必是有要事。刘彻于是消了睡意,宣他这位姑母进来。
馆陶公主得了恩典入内,落了簪饰深深稽首:“陛下,臣要向陛下坦白一件事。”
郭解被处死在元朔二年到元朔五年之间,这里用元朔五年的说法。当然这篇文经不起考据的莫要考据莫要考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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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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