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不是只有姑姑一个纸...”安然的思路被她哥不解的声音打断。
但她哥的话只说了一半,瞳孔一震:“您是说...怎...怎么...可能...”
安老头什么都没说,而是将手背到身后,走上了楼梯:“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阁楼里有什么...么。”
她走到了这个安老头的身前,歪着头看他。
安老头的表情明显没有他语气这般轻松,他眉头紧皱,眼底满是挣扎,就连踏上楼梯的脚步都在踌躇:“那今天就跟我去阁楼看看吧...”
老头子的神情让安然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同时心里也更加地好奇:这阁楼里到底有什么…
安宁没回话,而是回头看着躺在木榻上的安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铺子里有化煞的阵法,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进来撒野。”
安宁抿唇,没有吭声。他看了安然一会儿,才抬起脚,默默跟在老头子身后。
安然看着两人的背影跟了上去。
历代…
那会是有多久的历史啊…
还有姑姑...
是像神雕侠侣里小龙女的那种称呼么?类似于什么古老家族的神秘习俗?认纸人叫姑姑?
总不会是...真的姑姑吧?!他爸的妹妹或是姐姐是个纸人?!
那他们三个呢?
不会...他们一家三口其实是成了精的纸人吧???
要是安老头知道她这天马行空...不,是天马诈尸的想象力,估计会给她颁一个最佳胡思乱想奖。
安然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就是一团浆糊。
刚还和秦志高大眼瞪小眼,一转眼就穿越回了这段她完全没有印象的过去。
安然不认为自己狗血地忘记过什么或是丢失过记忆,可她也不觉得眼前的哥哥和老头子会是假的。
他们相依为命太久了。
久到一个眼神,就能判断出彼此。
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种情况可能是姓秦那个王八蛋做了什么。
毕竟她刚还产生幻觉,以为她哥要来救她来着…
还有后来听到的那个她觉得有些熟悉的声音,也可能都是因为那个秦志高爬行后留下的气味导致的…
说实话,安然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按住额头,还说秦志高蠢呢...
自己才是那个最蠢的那个!
可如果秦志高一圈圈的爬行是为了留下足够多的黏液让自己产生幻觉,那...那张床又是怎么回事?
都已经变成鬼了,为什么会爬...不上床?
她不觉得自己的那张床有什么特殊。
安然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秦志高一开始朝着她扑过来的样子
他当时跳跃起来的高度足够他上床抓住自己了。
但他没有,而是硬生生拐了个弯儿又缩回去的。
床...
床...
自己之前一直在床上的时候秦志高一直就没出现,是她下床以后秦志高才出现的...
他在等她下床...
难不成...秦志高怕床?!
…………
吱呀吱呀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楼道里,跟黄蜂尾刺似的般蛰的人耳膜生疼。
安然抬头,漆黑的楼道像是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让她不由心生畏惧。
但那也不过是她的臆想。
楼梯尽头有一扇普通到不能再的木门,没有封印的黄符,没有神秘的花纹,连颜色都是最普通的棕黄色。
甚至没有额外的…锁。
只有最原始的圆形锁孔镶嵌在门里。
这门...
她没见过。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一直以来都知道三楼有一间阁楼,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要上来看一眼或是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的冲动。
这不正常。
这就像你明知道家里有条美人鱼却从来都没见不想见也不好奇一样不正常。
但更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了。
安老头没有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而是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停顿,又敲了两下,停顿,再敲两下。
敲了三次,一共六下。
等等。
安老头不会是等人给他开门吧...?
可…等谁啊?
老爷子和哥哥在门口,自己还在楼下躺着,谁能给他们开门?
鬼么…
但下一秒——
“咔哒!”
门…开了?!
安然透过门缝往里瞅,就见一道白影自门边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
她想看的更仔细一点,可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看…错了?
安老头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打开了木门旁边的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盏灯。
样式和安然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煤油灯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是这灯台是墨绿色的,上面还有一些暗金色的花纹,不知道是画上去的,还是刻上去的。
老头子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火舌轻舔灯芯,一簇幽绿色的火苗自玻璃罩后亮了起来。
“走吧。”
老头子提着油灯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阁楼里很黑。
只有油灯照过的地方能勉强看到一点东西。
这种不见天日的黑让安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仿佛下一秒她便会被那些黑色同化、取代。
沉默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漫长,但好在这个房间并不大。
走在前面的安老头停了下来,微微抬起了手里的灯。
她看到了。
纸人。
一整面墙的纸人。
按说房间那么黑,她是不可能看清那些纸人样子的。
但偏偏就是看到了。
巴掌大小的纸人闭着眼睛安坐在架子上。她们有着不同的长相,身上的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有古时花纹繁复的汉服长裙、民国时期蓝衣黑裙的学生装也有温婉凸显气质的旗袍,还有现代的简约衣着...
每一个纸人都栩栩如生,比她见过的任何一种娃娃都要像人。
而且…清一色都是女性!
………………
【纸扎在民间又称糊纸、扎纸、扎纸马、扎罩子等。是人们用竹篾、芦苇、高粱秸扎成各种家具、器皿、人物,糊以色纸,饰以剪纸,为死者焚烧的冥器。】
上面的这些内容是安然曾在“度娘”上搜索出来关于纸扎的官方解释。
安然那时候之所以会去查这个,一是因为自家铺子就是做纸扎的,二来嘛,她那时候起了说服老爷子不再外出,一家三口就靠纸扎过活的念头。
想着毕竟是靠着吃饭的活计,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显得太不专业。
不过,她心里也门儿清,能从度娘那儿能得到的答案,哪里能算的上专业?
估计连皮毛都够不着。
所以她去找了更专业的人请教——同街纸扎铺子的白爷爷。
白爷爷的纸扎是安然见过除老头子外最好的。
不是说白爷爷手艺没有安老头好。
只能说外行看热闹,老头子做的纸扎在她看来更“灵活”,更像是纸扎和木工的结合,白爷爷做的则偏传统一些。
对她这种看热闹的门外汉来说,自然是老头子做的更符合她的审美。
但在纸扎专业这块,估计整条街,不,是整个行业,都没有人会比白爷爷更有权威。
不仅是因为他手艺过硬,更因为老头子曾说过白爷爷这“七门门主”当之无愧,名不虚传。
安然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七门,七门门主又是个什么职位,但她知道这七门肯定和纸扎有关。
果然。
很快她就从白爷爷那儿了解到了什么是“五花八门”。
古时候人有三六九等之分,士工农商,商为最末等。
“五花八门”说的就是靠伶俐的口舌或者是精湛的手艺技艺来换钱的商人。
其中五花指的是:金菊花(卖茶女)、木棉花(走脚郎中)、水仙花(酒楼歌女)、火棘花(杂耍艺人)、土牛花(挑夫)。
八门则是:巾(算命占卦的)、皮(卖草药的)、彩(变戏法的)、挂(街头卖艺的)、评(说书的)、团(说相声的)、调(做纸扎的)、柳(唱大鼓的)。
七门,是五花八门中的“调”,指的就是搭篷扎纸的人。
纸扎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千年以前,有祖师爷(吴道玄),有传承,有禁忌,有规矩。
白爷爷说纸人是以竹为骨,纸为皮。
“骨”要用4年左右的毛竹,因为这个年龄的竹子,韧性最佳。
但这“骨”光有年龄还不行,还得背光阴干两年。
因为一个是竹子本身水分含量高,不将里面的水分排空,竹子不容易保存,而且这样的竹子焚烧时也容易熄火,这纸人烧一半可是大忌。
再加上纸人要行走冥界,照了日光,这骨就会变“轻”,骨一轻在地府就走不远。
“皮”则以草纸为佳。再以朱砂、青金石、孔雀石等天然石材磨粉后再以特殊手法调制出“彩”,以来画魂。
“画魂”就是给纸人画上五官。这五官不能画的太像人,但也不能不像,更不能以哪个人的样貌来做原型。
再以针刺七窍,烧之前再用朱砂、公鸡血、配以五谷及死者的头发或是指甲之类的东西磨成粉末,混合后再进行“点灵”。
点灵就是赋予纸人灵气。
据说进入地府的魂,都走一条路,此路名为黄泉路。那路于鬼魂来说并不好走,虽说有阴差押送,但阴差们只负责将魂带入地府,至于路上发生什么,他们不会管。
这个时候,纸人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被点灵后的纸人不仅可以为主人家引路,还能为其开道、探路。它们遇山开道,遇水搭桥,让主人家这一路好走少遭罪。
点过灵的纸人必须马上焚烧,否则便会留恋凡尘不愿意陪葬。
安然听罢只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但其实心里多少有点不以为然。
她猜到这些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老行当在经历过岁月的蹉跎(添油加醋)后会多少跟鬼怪之类扯上点关系。
但听完白爷爷的叙述,还是为古人的脑洞感到大为震惊。
谁说他们都是老封建老迂腐了?
光这脑洞,就甩他们这些现代人好几条街!
但也得亏这些话是白爷爷讲的,要是安老头,早就不知道要被她吐槽多少回。
第一句一定是:您这挺玄乎啊,黄泉地府都出来了?
第二句:您不是有人脉嘛?!要不您老打听打听地府有没有五险一金,有的话,咱也别再人间受苦了,干脆咱爷仨一步到位,去应聘呗?
安然心里不信归不信,但面上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这毕竟是白爷爷干了一辈子的职业,而且还是她自己巴巴地跑来要问的人家的。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表现出对这个行业的不尊重。
她可以不懂,但不能嘲笑,更没有资格和立场胡乱评判。
不过她也就在白爷爷那儿听了几个有关纸扎人的故事,竹篾都还没摸到就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安老头不同意。
在她单方面和老头子大吵一架后,这事儿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如果看到这些人,安然也不会想起那段几乎要被她遗忘的记忆。
安然想起白爷爷曾告诉她的话,心中不安顿起。
这纸人不该这么扎的…
老头子这是犯了纸扎画魂的忌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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