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表现得确实有些疏离。
她不想让黄筱枝有负罪感,况且这部电影本身拍得确实很好。
“不是电影的问题,”于雯摇摇头,目光依然垂落在地面,看着自己移动的脚步,“电影本身很好,情节、特效都很棒。只是……里面的一些片段,不小心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两人在商场走廊的灯光下停住了脚步。
黄筱枝转过身,正对着于雯站定。她愣住了,她对于雯的过去知之甚少。
于雯给她的感觉,总像背负着沉重的秘密,心事重重。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把一个女孩塑造成这样?她又是因为什么,独自一人来到A市?
黄筱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秒,她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了于雯。
这是一个有些生涩的拥抱,动作不算太熟练,但环抱的手臂却带着坚定的暖意,把走散在人群中的于雯,牢牢地圈住了。
像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接纳了她此刻的低落。
被抱住的于雯,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看着眼前突然靠近的黄筱枝,感受到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手臂环着自己的腰。
黄筱枝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清晰而有力。
其实黄筱枝心里也在打鼓,她不知道于雯经历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想安慰她。
这个拥抱带着忐忑,她不确定于雯会不会排斥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
就在黄筱枝忐忑不安时,于雯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抬起手,迟疑了一下,然后也轻轻回抱住了黄筱枝,手掌在她背上安抚性地、一下一下地拍着。
究竟是谁在安慰谁呢?这一刻似乎并不重要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商场里喧闹的人声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她们相拥的这片小小空间。
灯光柔和地洒在她们身上,定格成无声的画面。
黄筱枝紧闭着眼睛,脸颊贴着于雯的肩膀,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和依靠。
过了一会儿,黄筱枝松开了手臂,后退了一小步。
她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于雯一眼,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音带着点犹豫和真诚:“我……我不知道你具体经历过什么。如果……如果你想说的话,可以跟我讲讲你的过去。当然,是在你愿意说的情况下。”她想了解她,了解她的全部,现在的她,以及塑造了现在的她的那些过往。
于雯看着眼前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分明是说给她听的黄筱枝,莫名觉得她这副样子有点笨拙的可爱。
于雯伸出手,捧住了黄筱枝的脸颊,让她抬起头,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在电影院哭过,黄筱枝的眼眶还有些微红,湿漉漉的眼神像受惊的小鹿,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于雯很认真地凝视着黄筱枝的眼睛,距离这么近,对方精致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皮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样好看?她的目光变得柔和,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声音也放轻了些:“晚上……晚上我再跟你说,好不好?”她不知道说出那些过往后,黄筱枝会不会因此退缩。
她心里在赌,赌黄筱枝的善良和心软,赌她不会因此离开。
黄筱枝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能感觉到,于雯的童年或许并不快乐,甚至可能充满阴霾。但究竟有多沉重?她不敢深想。
脸颊被于雯温热的掌心捧着,很舒服,也让她心跳加速。
突然,于雯再次伸出双臂,更紧地将黄筱枝拥入怀中。
黄筱枝整个人都被圈在于雯的气息里,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于雯把脸埋在黄筱枝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黄筱枝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好热,好痒。
黄筱枝身体微微绷紧,却没有动,任由于雯抱着。
尽管周围偶尔有路过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让她脸颊发烫。
埋在颈窝里的头轻轻动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柔软温热的触感,带着微湿的气息,清晰地印在了黄筱枝的锁骨上!
是于雯的嘴唇!
黄筱枝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那一下……是嘴唇擦过的感觉?是……不小心碰到的?还是……?
一种奇异的、带着电流般的酥麻感瞬间从锁骨蔓延开,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于雯似乎毫无所觉,她依旧埋首在黄筱枝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卸下心防后的柔软:“谢谢你啊……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这句话,是她此刻最真诚的心声。
黄筱枝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于雯抬起了头,松开了怀抱,看着黄筱枝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有些呆滞的眼神,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脸上那微妙的神情:“走吧,我临时想起有点事,晚上再见。我先送你回家。”她说着,自然地拉起黄筱枝的手腕。
黄筱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点点头,任由于雯拉着她走。心里却有些茫然:怎么会突然有事呢?不过……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约会吧?有事就有事吧,先回家,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
于雯把黄筱枝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走进大门,便转身离开了,没有进去。
黄筱枝打开家门,屋子里一片寂静。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映照着空旷的客厅,整个空间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老妈魏青文也不见踪影,出去了?
她换上拖鞋,走到魏青文的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看了看。好吧,果然不在。
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黄筱枝摸出手机,给老妈打电话。
“嘟——”
电话很快接通。
电话里:
“喂?小只怎么了?”魏青文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妈你去哪里了?”黄筱枝问。
“我出去玩了啊,有个老朋友约我见见。”魏青文笑道。
“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在家休息嘛?”黄筱枝有点无奈。
“哎呀我都睡到中午才起来的,怎么不算休息呢?”魏青文理直气壮。
“好吧好吧,那你玩吧。”黄筱枝放弃争论。
“好嘞,桌子上有小蛋糕是我点的外卖,你可以先把它吃掉。”
“谢了啊老妈,那我就不客气了。”黄筱枝心情稍微好了点。
“跟自己妈妈客气啥!还想吃老妈再点一份就行了!”魏青文爽快地说。
“好了好了你玩吧,我吃蛋糕去了。”黄筱枝准备挂电话。
“好,拜拜。”
“拜拜。”
挂断电话,黄筱枝的目光投向客厅茶几。
一个精致的巧克力小蛋糕盒放在那里。
看起来还不错。
她先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身柔软舒适的家居服,又去洗手间仔细洗了手。
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蛋糕盒子。
浓郁的巧克力香气扑面而来。甜食总能带来片刻的慰藉,她拿起小叉子,准备享用这份老妈留下的甜蜜。
——
李倩派人监视她了。
于雯坐在钟历平稳行驶的车里,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神冰冷。
她怎么也想不到,李倩会做到这个地步,如此明目张胆,如此急不可耐。
“钟历叔,”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不带一丝温度,“发一点‘信息’出去吧。看来张氏那边,有点等不及想翻天了。”
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要将对方彻底踩在脚下的决心。
“好的,于小姐。”钟历沉稳地应道,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操作着。
于雯的目光落在窗外流淌的河面上,夕阳的余晖在水面跳跃,像碎裂的金子。
H市,即将迎来它第三次剧烈的动荡。
既然对方做事如此出格,不讲规矩,那她……也不必再恪守那些无谓的底线了。
做一点让他们彻底无法接受的事情,又如何?
钟历将早已准备好的信息精准地发送了出去。
信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迅速在网络世界激起千层浪,开始疯狂发酵。
这场棋局,谁才是被操控的棋子?谁……才是真正执棋的人?
……
晚上,于雯独自坐在家里客厅的椅子上,屋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略显孤寂的身影。
她拿起手机,给黄筱枝发去了信息。
微信:
闻:[在吗?]
小只:[在滴,我可以上来了吗?](几乎是秒回)
闻:[可以,你吃饭了吗?]
小只:[吃了的。]
闻:[好。]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轻快的“咚咚咚”敲门声。
是黄筱枝。
于雯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黄筱枝披散着柔顺的长发,穿着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棉质睡裙,脚上是毛茸茸的拖鞋,手上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纸袋,隐约露出蛋糕盒的一角——那是她重新点的,老妈给的那个下午已经吃完了。
于雯的目光在她手上的袋子上停留了一瞬。
“进来吧。”于雯侧身让她进来,随后关上了门。
……
两人没有在客厅停留,默契地走向了阳台。
夜晚的微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
黄筱枝扶着栏杆,望着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感叹道:“A市的夜景,还是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于雯也扶着栏杆,轻声附和:“是啊。”
黄筱枝转过身,双手环抱着胳膊,夜风吹起她睡裙的裙摆和几缕发丝。
她看着于雯,眼神清澈而认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上一次站在这里,还是和张玉琳谈那些冰冷交易的时候。
于雯的心绪有些复杂。
她双手把着冰凉的栏杆,身子微微前倾,夜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黄筱枝被月光勾勒得柔和的侧脸上。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于雯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晚的宁静,“你知道,我和张氏,其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吗?一丝一毫都没有。”
黄筱枝点点头,夜风吹得她眯了眯眼:“知道。”
于雯的目光投向远处模糊的楼宇轮廓,仿佛在回溯时光:“为什么说H市的水深,最让人看不清的,就是张氏这张巨大的网……小时候,我和我的亲生父母出去玩,遭遇了一场车祸……一场人为设计的车祸。”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压抑着沉重的痛苦,“我的父亲……当场就去世了。我的母亲……在那之后就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人愿意收留一个突然失去双亲的孩子,我被送去了孤儿院。院长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自己叫于雯……后来,我被张氏领养了。他们甚至没给我改名,只是听闻一个迷信的说法——想要生男孩,得先领养一个女孩‘招弟’……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工具’。”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最后他们确实如愿生了个男孩……我的‘任务’完成了,生活却……一天比一天糟糕。”
“最后,因为实在待不下去……我才逃来了A市。”她说完,终于转回头,目光深深地看向黄筱枝。夜色中,黄筱枝的身形显得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但她眼神里的坚韧和温暖,又让人觉得她拥有无比强大的内心力量。
于雯并没有说完,她也不打算把所有黑暗的、不堪的细节都摊开在黄筱枝面前。
她知道得太多,对她没有好处,甚至可能带来危险。
站在夜风里的黄筱枝,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她看着于雯,眼神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或许她真的不擅长安慰人,又或许……这沉重的真相让她本能地感到了一丝退缩的怯意?
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心疼与沉重的悲伤。
于雯忽然问了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声音飘忽得像叹息:“明天的天……会亮吗?”
黄筱枝愣了一下,她不太确定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但她选择给予最直白也最坚定的回答。
她看着于雯的眼睛,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清晰而肯定:
“会的。一定会亮的。”
会的吧?她真心希望,于雯的人生,能从此被光照亮。
黄筱枝始终没有对于雯诉说的经历做出言语上的回应。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仿佛代替了所有未能出口的安慰与复杂心绪。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从心底泛起的凉意让她想缩回自己的壳里。
“我……我想回去了。”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哑,“改天……改天再见吧。”说着,便转身往客厅门口走去。
于雯看着她匆匆离开阳台的背影,心猛地一沉。
是吓到她了吗?她就知道……不该说的。那些阴暗的过去,只会把人推开。
黄筱枝走到玄关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却没有立刻拧开。她忽然转过身,看着跟出来的于雯。
客厅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于雯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眶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于雯,”黄筱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执拗的认真,“你会骗我吗?”
于雯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沉默了几秒。
她想了想,最终选择了一个诚实的答案:
“我可能会说一些……需要说的谎,”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的眼睛……不会说谎。”这是她能给出的,最接近真实的承诺。
黄筱枝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确认什么,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没再多说,拧开门把手,身影迅速地消失在门后。
房子里瞬间只剩下于雯一个人。
巨大的空虚感、孤独感、还有那熟悉的冰冷寂寞,如同涨潮的海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她紧紧包围、淹没。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板上。
黄筱枝刚才泛红的眼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是嫌弃自己吧?她只是……被那些苦难吓到了?还是……觉得太沉重了?
门外。
黄筱枝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家。
关上门的瞬间,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终于彻底失控。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压抑着声音,但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指缝不断滑落。
是心疼,是难以言喻的心疼。那些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该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挣扎?她的于雯,怎么能这么苦?怎么能承受这么多?
她突然无比后悔去追问于雯的过去。
知道现在的她就够了,知道她坚强、独立、偶尔流露的温柔就够了。
她根本没有勇气去真正面对那些血淋淋的、沉重的过往。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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