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于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空气安静了几秒。
两人同时开口：
“那个…不好意思靠在你肩膀上……” / “你流口水了。”
于雯的话音一落，黄筱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看到于雯那张脸她就觉得无地自容，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而且刚才于雯说什么？？？流口水？？？她？？？黄筱枝？？？流口水？？？
完蛋！这下真没脸见人了！睡觉流口水这种事居然被于雯知道了！
她猛地扭过头看向车窗（车窗早已被于雯关上，只有司机那边开了一点缝），声音弱弱地问：“我…刚刚…不会…流你身上了吧？”
于雯真没想到黄筱枝反应这么大。
其实口水倒没流，就是嘟囔了句梦话。
看着黄筱枝羞愤欲绝的背影，她强忍住笑意。
“快了，不过还没滴下来就被你吸回去了。”逗逗这个小迷糊，感觉还挺有趣。
等等？！于雯这家伙在说什么虎狼之词？！这还是人话吗？！在外边什么都能往外说？？？她不觉得不合适吗？？？
谁能递给她一把刀？她现在就想原地消失！真是没法活了！“不是……你是不是逗我玩呢？我睡相很好的……很好的。”最后三个字细若蚊呐。
她的睡相真的很好吗？问题是她睡着了根本看不见啊！
不过她妈魏青文倒是经常吐槽她睡相不好，只是她一直不信罢了。
殊不知，背后的于雯已经憋笑憋得肩膀微颤，内伤都要憋出来了。
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可爱？光是看背影都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精彩的表情。
于雯赶紧低下头捂住嘴，生怕笑出声被黄筱枝发现。她还没逗够呢。
黄筱枝的脸皮啊，该厚的时候厚，该薄的时候薄，主打一个灵活切换。
车里的两人，一个尴尬得恨不得钻地缝，一个憋笑憋得快要内伤。
直到黄筱枝隐约听到一丝极力压抑的、带着气音的笑喘声。
不对！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她猛地一回头，正好撞见于雯低着头，肩膀可疑地抖动着，手死死捂着嘴——她！居然在笑！！！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居然还嘲笑她！黄筱枝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挖出于雯所有的黑料！
……
图书馆一共三层：一楼是大厅兼售书处，二楼是借阅室和阅览室，三楼则是专门用于查阅资料和自习的区域。
既然说了是来学习，两人目标明确，直奔三楼。
在一楼买了新本子和笔（作业没带，做做练习题也挺好），黄筱枝就空着手，心安理得地把本子和笔都塞给于雯拿着——空手多自在啊。
两人一边讨论着一会儿做什么题，一边沿着楼梯向上走。
刚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拐角，迎面撞上一个熟人——曾玲。
曾玲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色口罩，手里抱着几本书，长发被卫衣帽子压着散在额前，整个人只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
要说黄筱枝没看见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几乎是擦肩而过。
她也不信曾玲没看到她。两人结下的梁子，以曾玲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可能轻易翻篇。
看到曾玲的那一瞬，黄筱枝的脚步顿住了，目光追随着那个迅速低头、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曾玲走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向下的楼梯拐角。
于雯见黄筱枝停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了？看见熟人了？”她刚才在黄筱枝另一边，确实没太注意。
这个时间来图书馆的高中生不少，很正常。
但黄筱枝的第一直觉告诉她，曾玲的出现绝非好事，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她的目光还停留在空无一人的楼梯口，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们快上去吧。”说着，她故作轻松地环住于雯的肩膀，带着她继续往三楼走。
殊不知，曾玲到了楼梯拐角并未继续往下，而是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屏息听着楼上两人的对话。
黄筱枝把她一家害得那么惨，她怎么可能放下？既然听到了……总得给她找点“乐子”。
……
有时候，说去图书馆看书学习，只有真正到了地方坐下，才知道是不是真心实意。
她们各自拿了一本练习册，看着题目在本子上写答案。
时间悄然流逝。
黄筱枝磨磨蹭蹭地才做完一道数学题，而旁边的于雯却像开了挂，心无旁骛，解题速度快得惊人。
黄筱枝一度怀疑于雯脑子里是不是装了芯片——这速度和专注力是人类能做到的？
恐怖啊！简直恐怖如斯！
……
于雯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迷药。只要单独和她坐在一起，黄筱枝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做其他事。
本子的第一页才用了一半。
她的姿势倒是摆得像模像样：右手握着笔，头微微向左偏着，目光却黏在了于雯身上。
看着于雯专注解题的侧脸，黄筱枝心想：果然一个人认真做题的时候最帅。感觉此刻的于雯都要嫁给题目了，这人可真不是人。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调皮的念头。
她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握起笔，在本子上唰唰写下几个飞扬的大字：
本子内容：
Mlle Yu, tu es très forte de travailler si sérieusement ! (于小姐，你这么认真做题真是太厉害了！)
写完这行潦草的法语，她把本子推到了于雯面前。
于雯明显顿了一下笔尖，看到上面的句子，嘴角忍不住弯起一抹笑意。
回答：
Quoi ? T'as pas envie de faire les exos ? (怎么？你不想做题了？)
于雯在本子上写下回复。两人的字迹风格迥异：一个豪放不羁，一个清秀有锋。
黄筱枝没想到于雯不仅看得懂法语，还能用法语回复！这人果然深藏不露！
问答：
Wow, Mlle Yu comprend le fran?ais ? Trop forte ! (哇，于小姐懂法语？太厉害了！)
写完还不忘把那句“Trop forte”（太厉害了）圈了个圈，再次把本子推过去。
黄筱枝的问题直接让于雯也做不下去了。
她的余光怎么可能没注意到黄筱枝那些坐立不安、百无聊赖的小动作？只是之前没点破罢了。
她坐在那里，身子时不时扭动一下，显然心思早就不在题目上。
于雯没再在本子上回复。她盖上笔帽，合上练习册，一边收拾一边转过头，看向黄筱枝。
“你的法语也还行，我呢，只会一点点，不多。”于雯说得很谦虚。其实她早年就系统学过，听说读写交流都没问题。
这句客套话把黄筱枝整懵了：“你这还叫只会一点啊？那我算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显摆”有点可笑，明明知道对方是个无所不能的学霸。
黄筱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人中——这个小动作通常在她感到尴尬或不自在时出现。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于雯明亮的眼睛。
她发现黄筱枝尴尬时摸人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成了习惯。
这种小习惯，很容易暴露心思啊。
“算你很努力，不行吗？”于雯说这话时，一只手慵懒地支着下巴，脸上带着微笑，那笑容里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可惜黄筱枝这个粗线条哪里看得出来，她第一眼只觉得于雯这笑容——“好假！”
太！假！了！
黄筱枝的目光飞快扫了眼周围安静学习的人群，最后锁定在于雯脸上，压低了声音控诉：“你！笑什么！还笑得这么假！”
于雯被这突如其来的控诉和对方压低声音的可爱模样彻底逗笑了。
她赶紧用手捂住嘴，笑得肩膀直抖，弯下了腰。
她笑得假？她自己都没见过自己笑起来什么样呢！
黄筱枝看着于雯笑弯了腰的样子，那明亮的眼睛，那轻松的氛围……她又看呆了。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的余光瞥见本子上只写了一半的题，内心哀叹：一旦和好朋友（尤其是于雯）待在一起，让她专心学习简直是天方夜谭！只有独自一人时，她才能刷得进去题。
总结一下：和好朋友在一起，特别是旁边坐着于雯时，她是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
于雯好不容易止住笑，突然想起刚才在楼梯上黄筱枝的异样。她一直憋着没问，但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
“小只，”于雯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点探究，“刚刚在楼梯那儿，你到底看见谁了？”当时黄筱枝走在前面，她只瞥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就被黄筱枝催促着赶紧上楼了。
于雯话题转换之快，像一颗子弹击中了黄筱枝。
她身体一僵，转过头，看着一脸好奇、甚至还带着点笑意的于雯：“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好奇，突然想起来了。”于雯答得坦荡，没一句假话。
黄筱枝内心挣扎着不想告诉她。
她和曾玲的梁子还没完，曾家那睚眦必报、心眼又小的作风，肯定会找她麻烦。她更担心曾家会因此盯上于雯。
于雯再厉害坚强，也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面对暗处的恶意，黄筱枝不敢想后果。
能少一事是一事。
至于曾家想干什么，是暗地里使绊子还是别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魏家也不是吃素的，对付曾家绰绰有余，只是平时低调罢了。
“没有啊，”黄筱枝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听起来自然随意，“就看见一个挺眼熟的人，但叫不上名字了。”她开始表演，动作刻意地放松。
于雯看着黄筱枝这副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好吧。那…还做题吗？”
黄筱枝心里惊讶于于雯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追问，真是好事！“不想做了。”她一边如释重负地笑着，一边快速收拾自己的作业本，那笑容里带着点“得逞”的小得意。
或许，在她心底深处，也藏着一种想要保护于雯、不愿她卷入麻烦的本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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