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钟响,五名中签学子留下,余下的人陆续出去。
祝英宁心情复杂地望向自己脸色奇怪的小妹,“想笑就笑吧。”
话刚说完,身边爆发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祝英宁:“……”
于祝英台来说,这件事本该在发生时就笑完,偏偏当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又得憋着,憋着憋着,反倒觉着更好笑。
祝英宁吹吹自己细碎得可以称作不存在的刘海,哭笑不得看笑得脸发红的小妹,“有这么好笑吗?”
“不是,”祝英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没那么好笑,但只要想起来就想笑。”
祝英宁:“……”
他懒得理她,把人丢给梁山伯处理,自己带祝威去射箭场。祝威不晓得小姐怎会笑得那样模样,悄声问公子缘由。
祝英宁简明扼要说了,局一结,祝威也开始笑,只是没祝英台那么夸张。
“公子你那时太紧张了罢?”
“废话,换你,你不紧张吗?”
祝威赞同点头,祝英宁见状,又道:“所以,究竟在笑什么?是认为看别人出糗很好玩么?”
“旁人我不清楚,但小姐肯定没有恶意,大抵是觉得公子的行为有趣。”
“或许是吧。”祝英宁叹气,“只恨学堂装修得太好,没有地缝。或者,有时光机也行。祝威,你说这里有没有卖那种吃完之后就能忘记一切的药?像忘情水,失魂花之类的。”
祝威像看疯子一样看自家公子,“可能,可能没有吧?”
祝英宁想起自己以前在课上听过的东西,“这里是不是有种叫五石散的东西?”
“公子,你要干什么?”祝威看上去异常激动。
“你干嘛?我就问问。”
祝威道:“那东西会致幻,陛下很早就下令禁了。”
禁了?看来这个朝代的帝王动作还挺快。
“不过……”
祝英宁看向他。
“不过听说黑市还有贩卖,就是很贵很贵。”
祝英宁道:“我才不花这个钱,而且还是禁品,万一出了什么事,整个祝家都要跟着完蛋。算了算了,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快走吧。”
祝威答应一声,快步跟上。
今天的射箭场内稍微热闹点,兴许是因为蹴鞠场内有设备在修理,那群参加蹴鞠训练的人无处可去,索性都集中到这边练习或看别人练习。
祝英宁先前那几天练习的时候,边上没几个人,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莫名有点发怵。
可就算再怎么发怵,这技能还是得提升,不然后续更是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平时的位置。
就在他停到那个地方的刹那,他听到周围好几下强烈的抽气声,环顾一圈,发现大多是从围观的人那儿传来。
他低头检查一回自己的衣着打扮,又问搭箭的马文才,自己脸上有没有脏污,发带有没有歪。
马文才摇头。
“那他们刚才是在做什么?练习吐纳吗?”
“大概。”
在祝英宁没注意的时刻,马文才默然扫过一圈,那些围观者立马正襟危坐,假装先前那些惹来争议的声响不是从自己这儿发出。
马文才没再理会他们,忙自己手上的事,顺道盯一下祝英宁的训练情况。
情况还是不太理想,但好歹能有中靶的时候,且不会像之前那样,刚飞出去就掉。
他去拔一轮箭的时候,还会跟同样过来的学子或小厮聊上两句,小嘴一张一合,从进来就没见停过。
“你渴吗?”在祝英宁拔完第二轮箭后,马文才忍不住问道。
祝英宁反问道:“你渴吗?”
马文才摇头。
“你不说我倒是没感觉,那我先去休息喝杯茶。”
他风一样地回到树荫下,接过祝威早就晾好的茶,“看到我刚才射箭的英姿了吗?”
“看到了。”
“觉得怎么样?”
祝威道:“不错。但比起马公子,还是差不少。”
“没办法,人家是专业的。”
祝威忙回道:“公子假以时日也能变得这么专业。”
“没事,我没生气,不用恭维。不过练这玩意儿是真的累人,受累帮我按按肩膀和胳膊。”
“我服侍公子那是天经地义,哪里提得上受累?公子,这手劲可以吗?”
“还行。”
祝英宁在树荫下休息了好一会子,起身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这是不是花树?”
“什么?”
“这是不是会开花的树?”
祝威直点头,“听闻是海棠树,如今已入秋,应当不会再开花。公子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怀疑是花粉。”
“也许是公子感染风寒也说不准,要不晚些时候我陪您去山长夫人那儿瞧瞧?”
祝英宁摇头,“我要是感冒的话一定会头疼,屡试不爽。再说了,师母这两天出门会老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去了也是白去。不用担心,估计就是鼻子痒痒,又或者是有谁在骂我。”
“公子待人和善,有谁敢骂你?”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钱,做不到人人都喜欢。你待着吧,我去训练了。”
这个喷嚏之后,倒还真没有别的症状,祝英宁就随它去,估计真就是依自己所想的那样。
*
入秋以来,气温渐凉,天气也是变化多端。
早起还是大太阳,上完课就开始下大雨,不同于夏日的雷阵雨,秋雨来得急,下得也久,连着下好几天都是常有的事。
生活在江南,有四怕。
一怕梅雨季,二怕台风,三怕回南天,四就是怕这连绵秋雨。
又冷又潮。
这雨一来,所有户外活动都只能延迟,大家的每日行程就变成三点一线,食堂—学堂—厢房,有时还会新增一点,就是山长夫人的药庐。
来这儿的多是开始出现头疼脑热等风寒症状的人,咳嗽声、擤鼻涕声不绝如缕。山长夫人不在,阿清姐的医术只能算是半吊子,抓药还行,看病勉强。
山长怕出问题,将病情严重的都先送下山找大夫医治,余下有点小病痛的,就先让阿清姐煮夫人留下来的药汤养着。
祝家这几个人里,银心是第一个中招的,她常跟着书院里的厨娘干活,偶尔还要去阿清姐那儿打下手,结果不知何时被一位厨娘传染,也开始打喷嚏和咳嗽。
阿清姐帮着诊过脉,见她脸色发红,显然是在发烧,问她要不要下山。她想着自己是女儿身,下山怕会被大夫发现秘密,没有答应,只说自己休息一晚就没事。
银心虽是丫鬟,却与小姐一道长大,两人亲如姐妹,她一病倒,祝英台急得团团转,守在她床边照顾。
祝英台看她辛苦,还是建议她下山去看看,万一严重可就麻烦,闻讯而来的祝英宁也在边上搭腔。
“谢谢小姐关心,但我真的没事,这点小病我不是没得过,睡一觉就会好的。小姐和公子还是快点离开罢,我怕病气会过到你们那儿。”
这话说完没多久,银心因药性发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英台,”祝英台小声唤小妹,“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让银心好好休息。”
边上的阿清姐道:“对,英台,你就听英宁的罢。这回的病来得迅猛,不光山上,山下也有好些百姓都病倒了,你身子骨弱,还是莫要久留,以免沾染病气。”
祝英宁:“山下也有这样的情况吗?”
“是,但都不严重,就是人多,看着有点害怕。而且还有老人和孩子,他们一生病,只怕是有得烦了。”
祝英宁又问:“以前也有这样的事吗?”
“有过,只是今年的猛烈些。你们都多穿点,换上厚被子,别着凉了。哦,对,食堂里有姜汤,你们记得多喝两碗驱驱寒。”
二人应下,一道离开。
回程路上,祝英宁心里盘算着这场病,看症状有点像现世的流感,又可能是病毒性感冒。只要不发展成瘟疫或其他严重的传染性病症,万事都好说。
“哥,你在想什么?”
祝英宁道:“小妹,阿清姐的话你可一定要好好记住,我可答应过爹娘要好好照顾你,你可不能倒下。”
祝英台:“放心。倒是你,娘说你打小身体就没那么好,你才应该多加留神。”
祝英宁曲起手臂,向她展示已经有点成型的肌肉,“我现在隔三差五就去锻炼,身体比以前强壮多了,就算大家都倒下了,我也可以支撑到最后。”
“希望如此吧。我现在要回房,你要去哪里?”
祝英宁也说要回房。
他们的厢房不在一个方向,在一条小径上分别,临别前祝英台又问他要不要一块吃晚饭。
“照样给我占个座罢。”
“好。”
回到房间,祝英宁得到个新消息,马兴病倒了。听闻他在烧得迷迷糊糊被人抬下山就医时,嘴里还念念有词,说没人给公子做饭、公子要饿肚子了云云。
“那马兄人呢?跟着下山去了吗?”祝英宁问祝威。
祝威道:“马公子在夫子那儿对弈,算算时间,恐怕已经听到消息了。”
“马兴不在,那他去食堂吃饭不就得了。成天待在房间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去食堂跟大家一块多热闹。”
“公子你不知道,”祝威说,“我偷偷问过马兴,他说这里有马太守的眼线。”
祝英宁挑眉,“你跟马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是他胡言乱语的时候,我问来的。”
祝英宁:“……”
他真心觉得祝威要是生活在现世,高低能当个私家侦探。
“然后呢?他有说谁是那个眼线吗?”
“公子你得说谁不是。”
祝英宁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会大部分都是吧?”
祝威点头。
“这么多?他们是想借此巴结马太守?”
“公子真聪明。”
祝英宁啧啧摇头,“可怜的小文才,就这样被放在一堆人型监视器中间生活,难怪每天独来独往。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玩,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都要被记录下来送给我老爹。嘶,想想就觉得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又一想,“不过有个新问题,要是马兴倒下了,马家会派新的人来给他们家公子做饭吗?还是说,反而会给那些人巴结马文才的机会?”
祝威无比赞许地看着他们家公子,自打他们家公子魂魄归位之后,脑子那是一天比一天聪明,连这种事居然都能想到。
祝英宁觉察到他的眼神,鄙弃道:“真会这么干啊?可怜的小文才,吃个饭都不能安生。祝威,我在想一个事。”
祝威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与其让心术不正的人来搞事情,不如由我们主动出击。”
“怎么出击?”
祝英宁不假思索地说:“接下来他的饭就让我来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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