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被一脚踹开时,我是诧异的,少爷我没按套路给他开门。
他同样没按套路,把门给踹开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霸王是不能硬上弓的,同理癞蛤丨蟆也吃不了天鹅肉。
回头一瞅,来人手持长剑,身量高挑,一身粗麻的葛衣掩不住温柔风流的容色,仿若屋檐下被风雪吹散的鸢尾花。
来人正是少言,他眸色微动,
“公……”
我捂住少言的嘴,将他抵到墙上,四下看看,伸手关住了门。
“公子,客栈的小厮托人与我说你被人下药了,还被带进房间,你……”
少爷我叹口气,我说少言怎么过来了,还这么精准地踹开我的屋门,原来少爷我被出卖了。
这的小厮真有当二五仔的潜质。
我没说话,拽着他来到里间,撩开床上的纱帐,让少倌活色生香的模样映入他眼帘。
少言快速合上纱帐,手指紧紧揪着粗糙的布料,他同样没说话,眼眸中却渐渐燃起燎原的怒火,紧咬着牙,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不至于惊动到在床上无意识喘息的少倌,
“谁干的?”
我推开窗,从那敞开的一条缝中窥视着万家灯火,
“江宁长公主,司马嫣。”
少言突然平静下来,他目光有略微的躲闪,试探地问我,
“公子打算怎么做?”
桌上放着的灯突然被扫到地上,跳动的火舌蜿蜒而上一点点舔舐掉纱制的灯罩,最后只余下一片灰烬。
那年少的公子捻起一点余灰,声音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冷漠,
“我明日便去修书一封,去她府上为少倌讨个公道,大闹一场,最好连圣上都惊动了,我想我和司马嫣是要结梁子了。”
床上的人微微挣扎了几下,似乎清醒了几分,迷迷糊糊中喊到,
“少言!咳……咳……”
少言望着他半死不活的模样许久,最后叹口气,
“公子……此事需从长计议。”
“你不用劝我,少倌是被我拖累的,我若有良知……”
说话间,床上的人一声轻咳,挣扎着起身,向那清俊的小公子伸出手。
“少倌,少倌,你还好吗?”
我拍拍少倌的背,他温热的吐息从脖颈延伸到耳垂,于是我又不得不往后靠了靠,他虚弱地笑了笑,
“公子倒是生分了许多,不必为少倌费心。”
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不明白身边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好欺负,颜真卿是,祝英台是,少倌也是。
这世上良善之人任人摆布,若是连公道都不能讨,还有王法与天理吗?
他忽切地握住我的手,
“公子我好难受,请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找长公主。”
“少倌……”
“公子不要去,别去,算我求你。”
“少倌你老实与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长公主了吧。”
他湿漉漉的眼睛染着情|欲与渴望,静静望了我会,长叹一口气,松开了手。
记得年少之时,少倌就喜欢上了一个人,从前一直好奇,他会喜欢上什么人。
其实他这孱弱的身体若是有个性格强硬的女子倒也相配,好歹以后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去,最多被女方欺负。
胡思乱想中,少倌突然药性发作,一个用力将我拖到床上,翻身压下来,少言立刻上前拖拽着他。
我们好像都忘了,我们骑马射箭都是他教的,折腾间,床纱被放下来,檀香浓郁弥漫了整个空间。
“少倌,少倌,你受不住了,我帮你去问问司马嫣。”
“公子,你在发抖,少倌不好么?你年幼时说‘这个弟弟好漂亮’,公子可愿二子侍一夫?”
少言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床纱外传进来,
“哥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年纪那般小,什么也不懂,你和她说这个?你简直不是人。”
人生真的好多考验,少爷我找找我良心在哪,噢原来我没有。
“可是少倌有喜欢的人啊……”
他埋在的肩膀处,眼睛越来越湿润,渴望的情|欲像浓浓的迷雾,
“公子要少倌与只见过两三面的人苛且?公子……你怎么一点也不在意少倌,公子……”
“够了!”
少言终于撩开床纱,将我拖下床,护在身后。
少倌躺在床上,胸口起伏,眼角的痣在昏黄的烛火下像未干的泪,
“我若真要……你以为你能拦住我?送公子出去吧。”
他叹口气,扭过脸,埋入翻着红浪的锦被中,乌发潮湿,一缕缕扑散在床上,伸出床缦垂落在地。
我被少言拽着往屋外走,
“其实,我知道他是被我拖累成这样的,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想帮他,我提司马嫣也是为了尽快脱身,少言我好坏。”
“公子……”
“嗯?”
“错的不是你。”
少言望着紧闭的房门,似乎透过房门望向某个人,
“我去照顾他。”
*
“咳……文才……文才……啊”
“哥哥现在开心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觉得你良善,却不知你不让她讨个公道,只是怕她知道你的那些龌龊事。”
压抑的呻丨吟从严实的床纱中传出,
“咳……我知你会帮我。”
少言坐在桌上,
“此事便算揭过,你利用司马嫣的妹妹容华,她设计陷害你,也是天理循环,我不会为你上门讨公道,文才也不会,我帮你找个大夫。”
“多谢。”
少言停下脚步,
“少言一直都很感激哥哥,不要让我再为了你欺瞒公子了,一个个谎言堆叠下来,总有戳破的一天。”
他正待推门,年少的公子却突然撞入,靠在门上,惊恐地回望着后方,
“我的天,颜真卿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颜博士,光天化日下,我亲眼看见你学子带着一个神志不清的公子过来,还动手动脚拉拉扯扯,咦,真是人心不古,世道险恶。”
清悦的声音传入耳中
“让您见笑了,若属实,我自当清理门户,按戒律处置,逐出国子学,算是给那无辜的公子一个交代。”
“来,就这间,咳……我这就走,道理我懂,国子学的事不便有外人在场。”
“多谢。”
一阵脚步声渐远
“出来,马文才,我知是你。”
少爷我摸了把头上的汗,挥挥手让少言退下,拉开一条缝,将颜真卿拽进来,二话不说,褪下里衣,露出光裸的肩,用力推倒他,跨坐在他腰上,拉着他的手按在我肩上,然后气沉丹田,大喊
“非礼呀,非礼呀。”
少言惊了,颜真卿也惊了,少倌……噢他顾不上这边。
一阵沉默后,少爷我默默从颜真卿身上滚下来,居然没人理少爷我!
怎么?少爷我这模样不配被非礼吗?
颜真卿起身,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理了理衣衫,
“说说吧,为何如此?”
少爷我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没跟我说你是谢大公子。”
颜真卿垂眸思索了会,
“只是如此?”
“颜真卿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有个公子来你家做客?”
少言与颜真卿的目光刷地一下向我投来,墙角围了一堆人。
少爷我被非礼时理都不理,好家伙听这个就来兴致了。
“记得,但我不记得有何失礼之处。”
“哈哈哈!”
少爷我笑得好大声,
“颜真卿,当时我阿娘带着我与你见礼,你垮着个批脸,吓得少爷我躲在阿娘身后嚎啕大哭。”
人群顿时四散,还不忘奔走相告,
“散了吧,散了吧,没啥好听的。”
颜真卿也愣了,呆呆地望着我,秋水般清明的眼眸微凝,
“如此?”
“如此?”
少爷我气得差点挠他,被少言拦腰截住,
“你知不知道,阿娘回去以后训我毫无礼数,缺乏管教,也不抱我练字,也不给我塞糕点,更惨的是阿娘给我找了一堆记不住脸,一天只会叽哩嘎啦叫的先生。”
少言松开我,倒退了三步,
“其实我与这个人不是很熟。”
“少言!”
颜真卿叹了口气,走过来伸出手,长袖垂落,手掌放在头顶上摸了摸,
“辛苦你了,抱歉。”
少爷我有那么一丢丢感动,然后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他望着我,无奈地笑了笑,眼稍带着一点风流,
“你真是没心没肺,只记得我吓哭你,不记得我塞给你半块芙蓉糕。”
“少言,他什么时候给我塞过,我怎么不记得?”
少言与颜真卿同时叹口气,她一贯的作风
——记打不记吃,记仇不记恩。
“他撒谎,少爷我年幼时就受他迫害,年纪大了他又当我师长来抽我,我上辈子是作恶大多,今生才会如此坎坷。”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好像好重要的样子。
十二年前
“乖文才,与灵运见礼。”
女子柔柔的温暖的掌心攥着一双小手,视线往下挪,只见那孩童三四岁年纪,锦衣佩玉,小小年纪,粉妆玉砌的一团。
一双眼睛骨碌碌,水灵灵的,像浸了水的墨,惊慌灵动,从服饰上可以看出是个小公子。
——怎么办,面前的小哥哥好可怕,文才不怕,不怕。
“哼!”
——他背起手,不理我,他瞪我,好可怕,好可怕。
“哇……阿娘,文才不要,文才不要,他好可怕。”
女子俯身,传来清雅的玉兰香,
“乖,那是哥哥,文才不怕。”
说话间,那清贵的公子仰起头,傲慢地望着哭作一团,趴俯在母亲怀中的孩童,一声冷哼,转过身留下一个削瘦的背影,
“黄口小儿,不知礼数。”
那贵公子年纪轻轻便冠上发,清润的玉冠衬得人如积玉堆雪,蓦然让人想起那首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阿娘,他骂文才,我们走!走!”
“好,走走走,乖,文才不怕。”
马车上
“文才,上车了。”
“不要,我再玩一会,这只蚂蚁就要跑出来了。”
“好吧,我去告诉夫人,不要乱跑。”
“嗯,少言。”
一片阴影落在头上,小小的年纪顿时感到世道的险恶,
“可怕……呜呜呜……”
坏人,少言!少言!有人捂我嘴了,文才要被拐走了。
“乖,别哭了,路上带着吃。”
小手举起来,半块金黄灿灿的芙蓉糕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
“我要走了,我还可怕吗?”
“不不不,哥哥是好人。”
手掌罩在她头顶上,那小公子学着大人的模样摸了摸她头顶,
“乖。”
文才告诉我们小可爱是会变成大流氓的,要在糯米团子时一口一个,尽情地捏脸,摸头。
?^???^?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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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半块芙蓉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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