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我和梁山伯一前一后,突然扭捏了许多,我低着头,数地上的石子,红的黄的青的红的……
这种感觉仿佛将我拉回国子学,那时雨打着建康城翠绿的芭蕉叶,同窗们三五成群游湖泛舟,只有我嫌弃盛夏的潮湿暑气,窝在凉亭里,一抬头,梁山伯捧着那本泛黄的书倒在石桌上,睡着了。
我捂住嘴偷笑,挪到他面前,拿发尾搔他痒。
他一声呓语,
“文才。”
我吓得三魂齐飞,盯睛一看才发现梁山伯还睡着,我坐在石椅上,和他一样头枕在石桌上,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那时我只在想,他的容色像上好的白玉,他的鸦睫轻颤比女子还长,肤色白皙,鼻子又那么挺,唇很薄泛着水光,他比女子还漂亮。
一下午过去了……
“啊哈~睡了一觉,梁同窗有没有偷看少爷我。”
“瞎说什么,你一个纨绔不如多读点书。”
梁山伯的指尖揪了下衣衫,轻颤,若无其事地捧起书卷。
“读了,有个词叫做贼心虚。”
他轻咳一声,捧起茶杯,遮住半张脸,浅饮了一口。
不过,还有个词叫贼喊捉贼,说得便是少爷我。
——唔……亲一口不会被打吧,偷偷一口,啵,完了完了,少爷我怎么真干这缺德事了。
——完了完了,少言和阿娘要打死我了。不过他睡着了,哎嘿嘿嘿有个词好像叫贼喊捉贼啊。
重重扯过我的手将我从国子学拉回残酷的凉洲,宽大的手掌贴在我腰上,我轻轻喘着气抬眼望着他,他一个用力我便扑在他怀中,吻如九洲的暴雨倾泻而下,封住腥甜的喉咙。
你大概不知道,在国子学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却谁也不敢说。
一滴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我埋在他肩膀,额头轻蹭,
“山伯,你记不记得国子学的盛夏,七月初七,同窗泛舟,你我同坐凉亭一处。”
他皱了下眉,
“嗯?”
我咬咬牙,继续提示,
“那天你我都睡着了,那什么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仿佛陷入回忆,
“那日我心跳得有些快,你说我偷看你,确实是,你睡着的样子温顺又无害,天差地别,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郁闷了,他是真不知道,我踮起脚,将唇印在他脸颊上,他的模样与少年的时光重合,那时两人还不熟,明面上又相互嫌弃,碰一下他都要皱半天眉。
我倒退一步,眯起眼傻乎乎笑着,终于可以明目张胆了。
年少的我仿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悠悠而去。
说是迟,一剑朝他刺来,他抱住我堪堪躲过。
少言握着那把剑,一个转身与我们错开,伸手拽住了我,梁山伯握住了我的手,我看了他一眼缓缓松开,便自然而然撞入少言怀中。
“梁公子当我是死的吗?”
少言一个胳膊抱住我,一个对他挑起了剑。
梁山伯俯身作辑,
“举止轻薄,子兰汗颜,万望……原谅。”
最后一句是我对说的,我看了少言一眼,小声嗯了一声,少言便扭过脸来瞪我,我便彻底噤了声。
“我家公子是士族的公子还有未婚妻,我希望梁公子明白我的意思。”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再抬起脸,又是一惯的温和有礼,仿佛从未如此难堪过,
“子兰明白。”
少言拽着我,朝着落日的方向走,我回头,他的身影从未移动,直到变成一个衣衫翩跹的虚影,我仿佛听到他叹息的声音
——马文才,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少言将我拽回房间,甩在床上,又不忍地拽过我胳膊,指尖打着圈捏上面的淤红。
我则靠在窗台上,看落日的余晖波澜壮阔似地沉落,为整个光阴拉下一场轰轰烈烈的落幕。
“少言,你答应我劝阿娘的,你不该将我从梁山伯那里抢回来。”
“半个月了,公子的新鲜劲也该过了。”
他的手指温柔的打着圈,我仍在说,
“可是我喜欢上的是一个人,不是阿猫阿狗,一个摆件,一个……”
少言出声,让我委屈的声音暂时停下来,
“人多的是,士族的公子什么样的找不到,清贵的寒门以后公子想总可以找到类似的,况且你的未婚夫——祝英台,他比梁山伯好一千倍,一万倍。”
我低下头,
“我不知道祝英台是不是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只知道祝英台不是梁山伯。”
我啜糯一声,扯了扯少言袖子,
“去劝阿娘。”
少言有心无力地靠在床上,闭上眼,声音疲惫,
“少言没有说一定会成功,公子你和小时候一样好奇,喜欢新鲜的事物,摸鱼花魁溜马,每次被夫人教训得委委屈屈,哭哭啼啼,公子你能不能收收心,让自己少受一点伤。”
我俯身,长发垂落,支在少言身前,
“少言,是不是我满足你,你就会听我的?”
少言忍无可忍地推开我,
“马文才,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摸了把脸上的泪,绝决地起身,他吼,我吼得比他还大声,
“少言!梁山伯不是阿猫阿狗,不是个摆件,我也不是!我那么喜欢他,我用国子学七年的春夏秋冬喜欢上了一个人,至于要用下一个七年的春夏秋冬去遗忘,但我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能管住自己的心还是我能管住,你若能管住,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纵容我!”
我一步一步上前,揪住他衣领,泄愤似地吻住了他的嘴,少言能做什么,他只能闭上眼逐渐沉沦,心痛地追逐着我,一点点主动。
当我们倒在床上时,门突然被推开,我惊恐地抬起头,梁山伯就站在门口。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按住门扉,青色的长衫垂落,他的面容永远温和,永远是悲悯的,他没有说话。
满室旎旎,荒唐之下,他只是眼眸轻垂,在日光下呈现琥珀色的眼瞳永远都是怜悯悲叹的。
我讨厌这双眼眸,它让我看到我浮华之下的渺小平庸,戳穿我加上优越的出身也比不上他那一身清风傲骨,满腹才华抱负。
它让我明白了我与众生无异,眼前的人随时可以转身便走,不留恋,不遗憾,因为我只是芸芸众生里普普通通的一个。
而现在我的胳膊环着少言的脖颈,少言低着头吻落在我锁骨处,还在继续,两人的外衫与衣带、发带交缠在一处,我闭上眼,恍恍惚惚中想到,芸芸众生是多么愚蠢,用一个错误修正另一个错误。
无尽的黑暗将我拖入,直到一只手将我拽出。
两人同时拔出剑,鲜血溅出,我仿佛被扼住喉咙,忘了该怎么尖叫。
我靠在梁山伯肩上,闭上眼。
咣当一声,少言松开手,初雪掉在地上,他眼尾依旧泛着情丨欲的绯红,却是一声苦笑,捂着肩上的伤倒退几步,那把初雪上没有血。
“带她走。”
少言背着身,看着整个萧瑟的城,终于出了声。
梁山伯留下一瓶金疮药,抱起我,走得毫不留恋,
“自己处理好。”
行到一处台阶他将我放下,我低着头,揪住他的衣袖。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见他说,
“你们吼得那么大声,我听见了。”
他的指尖蹭掉我脸上的血,清瘦的身体靠在我肩上,继续低语,
“对不起,喜欢上我,让你这么痛苦,我可以退一步,你去处理祝英台吧,如果不行,我……”
“山伯,那日我偷偷亲了你一下。”
他的手掌盖在我冰冷的手背上,
“我知道。”
我头一歪,轻轻抵着他,
“我喜欢你。”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莫子初回来了,带着十船粮食草药,苟延残喘的人们走到船港,去迎接他们的希望。
有时候我还是比较相信黑暗终会迎来希望,如同风雨飘摇,整个黑暗的晋朝,也依然走过唐宋元明清,奔向文明盛世,步入二十一世纪,成为新中丨国。
年少的我喜欢上一个人,我骄傲地等着他向我屈服,骄傲地认为那不是懦弱,但现在拉着我手小公子让我敢踏出那一步。
爱情所有的美好中,勇敢是最珍贵的一个。
东晋是门阀士族政治,与北方的五胡十六国并存,这一历史时期又称东晋十六国。东晋时代,也曾经内部四分五裂。东晋与之前的孙吴以及其后的宋、齐、梁、陈,合称为六朝。
东晋曾多次试图北伐,但由于内部不团结,除了最后篡晋的刘裕取得一定成果外,其余都无建树。祖逖本有希望恢复旧土,但他被司马睿挟制,郁郁而终。桓温的北伐则先后被苻雄、慕容垂击败。太元八年(383年),前秦天王苻坚率兵南侵,东晋宰相谢安力主抗击,派谢石、谢玄率军,在淝水之战大获全胜,苻坚只身逃回北方,南北分立之势从此而成。后有桓玄叛乱,废安帝,自立为天子,后为大将刘裕所平,拥恭帝,然大权落裕。
元熙二年(420年),宋公刘裕废除晋恭帝,建立刘宋,东晋□□历史进入南北朝时期。
——摘自百度百科
这个时代对外战争失败,对内矛盾加剧。经历了五胡乱华,中原经济受到破坏,时代向前又是门阀政治,士族挥霍无度,五石散、瘟疫,种种显示了那个时代如同一朵腐臭鲜艳的花,烂到骨子里荒唐到极致,如同一场狂欢。可那个时代依旧有竹林七贤,有魏晋风流,也许苦难造就了它独一无二的艺术,独一无二的风流,而我们的祖先便是从那个时代度过,也许它不该那么空白。(我瞎说的)
最后穿哪别穿魏晋,地狱难度警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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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希望(废墟之后,仍有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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