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车马,车子一顿停到红砖绿瓦的屋前,下了车,立刻有人递上伞遮挡下起的雪。
我跟着衙役走到空荡荡的屋内,一壶茶水正冒着烟滋滋响,衙役倒了壶茶水,随我一同等待。
我坐立不安,便和衙役闲话起来,
“那个这是在等谁呀?”
衙役掏出一把西瓜子嗑了起来,随口说到,
“自然是在等您的上司梁大人了。”
老爷我一阵踌躇,
“这梁大人是何许人。”
衙役收了瓜子,掉稍着一双眼,一张面皮松拉着,了无生趣地说,
“是您在朝堂里的死对头,政见不合,文雅一点说是政敌。”
老爷我灌了口茶,扭头就想跑。
那衙役立刻按住我不住安抚,
“老梗头我看着呢,青天白日哪能让黄沙狱欺负我大理寺的人,大白天的还能杀了你不成?”
对啊,老爷我闻言虎躯一震,掸了下衣服上的雪,一拍巴掌,
“是是是,老叟所言极是,到时还望帮一下腔,替我美言一二,您也知这年后上岗,一放假人难免忘个个把事。”
衙役连连摆手,直呼折煞。
又等了一会,门突然被推开,大片光亮涌入,老爷我遮住眼,绛红的官服被风吹得凛凛作响,衣袖翻飞像扑腾的蝶。
迷迷糊糊中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麒麟兽纹黑袍,乌发如缎用银冠高高束起,黑黝黝的影子在门后拉得老长,一双如玉般温润的手放下厚重的帘子,缓缓而来。
我的手撤下衣袖,从糊的窗纸透过的光下看到一张熟悉到让人想落泪的面容。
眉骨周正,一双鹰眼微微下沉在深邃的眼窝下留下一片鸦色,乌的发,白的肤,唇色似三月飘落的樱花,紧紧地抿着,带出淡淡的威严与不可亲近的气势。
我用那种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他,看着他放下伞一点点靠近。
然后突然,双手曾描绘过我眉目的手攥住了我的脖颈,不住地收紧,抬起眼,他的目光已然颠狂,我不住地拍打他的背脊,嘶声喊,
“山伯,梁山伯!”
老梗头一看势头不对,跑到门外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黄沙狱的欺负我大理寺的人了。”
不一会一队人马便跑过来将梁山伯从我身上撤下来,那一双铁钳般的手从脖子上抽走我才喘了口气。
一瞬间,大片新鲜的空气让我活了过来,而梁山伯的嘶喊声犹如在耳,
“你忘了我,马修远,你忘了我。”
马修远是谁?
我浑身脱力般靠在桌上,手抖着倒了壶茶,
“马修远是何人。”
那衙役一声轻啧,
“大人真是吓糊涂了,修远是大人的小字啊。”
我的大脑一阵剧痛
——“路漫漫其修远兮,文才,可还欢喜?”
是谁的声音如此缱绻?
我捂住额头,耳边一声又一声大人将我拉回现实,我的目光停留在打翻的茶盏上,轻声呢喃,
“路漫漫其修远。”
*
一场突发事故将原本的述职打破,我乘着马车回到马家,英台就立在家门口等我,如同当年的母亲一样。
发生了那样的事总令人心有余悸,知道有人等自己,我眼角一热,下了车提起袍子向他跑过去撞入他的怀中,那淡淡的梨香让人心安。
“英台。”
祝英台喉头一热,手脚僵硬地拥住眼前人,今日他有别样心思,又是一日月圆,往常时日她总是按照约定来到他的帐中,令他予取予求。
有时是喝得烂醉,有时是不情不愿,有时是哭得双眼通红,但一样的是那奶猫一般甜腻的细哼声令他头晕目眩,大力征伐。
“英台,谢谢你等我。”
“嘘……什么也别说随我来屋中。”
十年了,他们相敬如冰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她自己主动扑进他怀里。
想到此,他喉头一动,连声音也暗哑得不像话,
“喜欢那个沉香屏风吗?”
老爷我一惊,
“祝英台,你大家出身怎学会派人跟着老爷那一套小家作派。”
他抬起微凉的手,脸逼近,说出令我爱死了的一句话,
“喜欢吗?给你买。”
厚重的帐中,祝英台只着一件中衣倒在帐中,露出光洁的胸膛,宽肩窄腰,一件底裤遮住精瘦的腰腹,他头发披散着,一张脸在月色下美得雌雄莫辨,他倒了杯酒递给我,一脸懊恼,
“你怎么什么都忘了?”
老爷我死死揪住衣领,披头散发地望着他,眼里飘出泪花,
“为什么少言不过来?”
祝英台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残酒顺着下颌流到胸膛上,他冷呵呵笑了两声,
“他不敢,他想,但不敢,乖。”
于是这一晚,他喊了一晚上的乖。
第二日,少爷我一脸生无可恋,银心打开床帘,毕恭毕敬地递上毛巾提醒我洗漱,老爷我扭头见祝英台还在我身边松了口气,这要是传出老爷我不行的消息,可怎么在一众同僚中混啊。
“早啊,银心。”
老爷我一阵感慨,犹记以前,银心总是凶巴巴的,什么时候让老爷我受过这待遇。
银心尴尬地笑了笑,直言道,
“老爷,不早了,夫人见你睡得安稳没打扰你,去打了算盘,让下人们收拾了园子,处理完庄园的生意才回来,见你睡着,便同姑爷一起躺下。”
老爷我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
完了,这下老爷的不行的名声是要传开了。
出来的时候没喊醒英台,推开门又是一地银装素裹,我只着一身单衣走在长廊上,走到拐角处,少言迎面而来,他沉闷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我拍拍他的肩,他光速后退了一下。
于是老爷我这手就有点尴尬,然而我还没说什么少言就将我抱起,低头一看两只脚丫光秃秃的冻得透红。
祝英台打开窗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啪得一声合上了窗。
雪落在我的长发上,我靠在少言肩上,闷声开口,
“为什么你不过来?”
“少言就在公子身边。”
“你撒谎。”
“公子在屋里,少言守在屋外。”
他在荷塘月色外立了一夜,从月上中天到东方既白。
他一直在练剑,这样就不去计较心中到底是何种滋味。
“为什么?”
少言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喃喃自语,
“公子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永远不知什么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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