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旖旎，满屋都是淡淡的女儿香。
卿卿收抬着大包小包，然而这些东西除了财宝再无其它，她一时想不到可以往何处安身。
她开始回忆这些年虚与委蛇，竟无一颗真心，那些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不过是青楼里的情趣，当真就傻了。
就在这刻，门突然被推开。
一屋子的官兵踹门而入，里里外外围了一圈。
卿卿放下手中细软，璨然一笑，
“还是你们早了一步，我还以为大人带兵真的是为了围堵国子学。”
梁山伯淡然一笑，
“卿卿姑娘真的好手段，难怪我们一直没抓到你。”
卿卿苦笑一声，
“还是大人早算一步，不过卿卿不过一介……”
她吸口气，继续说，
“上面的人是不会在乎我的，是杀是打全凭大人，只是毫无意义。”
“我只恨一个人。”
梁山伯蹙眉，
“谁？”
卿卿笑了一声，摸了下自己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否颜色还在。
“马文才，马少卿，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他呢？至于那凶手，听他所说不过是杀了几位为富不仁之辈，依我看为马大人提鞋都不配。”
梁山伯有些叹息，
“你们之间……”
“大人想听，那卿卿就说与大人。”
*
沈浪带我去了山下的饭馆，吃食点了很多，我却没什么胃口。
他趁上菜的间隙挪到我身边，
“依我看，那次造反声势浩大，无非是因为装备精良，我有幸看过反贼射来的一支箭，与正规的晋军无二，甚至还好上许多。”
“依我看那幕后之人必出身士族，才有如此财力。”
我瞳孔都快地震了，六年前的事我毫无记忆，万一真是我……
“那幕后黑手是……”
沈浪讪笑了笑，
“还能有谁？自然是颜真卿，或者说抓到颜真卿自然就知道了。”
我扶住额头低声笑了两下。
“大人放心，这功劳自然归大人，只盼大人高升后能提拔在下，感激不尽。”
他将烈酒一口饮下，摆了摆手指向我面前的那杯酒，我愣了愣不知该不该饮下。
万一……颜真卿真是黄金面的主人呢？
或者那黄金面的主人便是我。
再次来到颜真卿院内已是第二日，昨日吃完饭后便在客栈歇下，沈浪只是另开了一间房，面色平静没有异意。
而今日我又孤身前去。
走入院内，一切都那么熟悉，颜真卿在屋外。
他面前是一只空了的药碗，见到我，他愣住了，枫叶欶欶而下，他手中的药碗咣当一声落下，接着便开始咳起来。
先是轻咳了几声，接着差点把肺咳出来。
“文才……咳咳……”
书香听到了这几声立刻跑出来，收拾了碎瓷防止颜真卿踩到，接着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见到我一双眉毛竖起，
“你你怎么来了，你这个……”
他找了半天找不到词，只好“你这个”“你这个”说个不停，又横眉冷对。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向书香发问，
“书香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香冷呵呵笑了几声，言词激烈了起来，
“你趁我家公子患上咳疾之时，在大雨中跪求我家公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我家公子承认你只是他学子。”
“我家公子只能去雨中陪你。”
“从那天起，他便患了咳疾，一天一天的咳起来，药石都救不下来。”
我真的做过这么不讲良心的事么？
“书香，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与他人无关。”
颜真卿用帕子捂住唇，虽是苛责书香却并没有说太狠的话。
我委屈起来，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
颜真卿叹息一声，
“文才，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咳疾与你无关。”
“那师长，我呢？是否我也与你无关。”
他想了想，唇如朱砂，添上几抹艳色，
“你是我最重要的徒弟。”
“那谁是你最得意的弟子。”
“梁山伯。”
我撇了下嘴，
“不该是我吗？”
他笑了笑，
“你还是什么都想占。”
“他能解决很多你解决不了的事。”
“那我还真是给师长丢脸了。”
他笑了笑。
我赶紧上前，
“师长就该多笑笑。”
他手指曲起刮了我下鼻子，
“调皮。”
然后他低下头，
“我只能当你的师长吗？”
——当然不是，师长还可以当我家人。
走在下山的路上，我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以前不是很会说吗？什么荤话都信口摘来，现在怎么一句话都不敢说。
颜真卿生着病，说两句好听的哄他开心开心。
我望望湛蓝的天，心突然一抽一抽地疼。
他离了自己的家族，只有书香对他好，我叹口气。
突然我的背上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院长。
“苏院正好。”
我点头问好。
苏院正笑眯眯看着我，
“文才，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一五一十告诉苏院正，
“……颜真卿身世那么可怜，我却对他那么坏。”
苏院正挼了挼胡须，看着蓝天想了一会，
“文才，一个人可怜与否不是爱人的标准。这么说吧，你与梁山伯在一起时，你会想他可怜的身世吗？”
我赶紧发问，
“那什么是爱人的标准？”
苏院正慢悠悠道，
“那是另一个问题。”
“不会……”
苏院正叹口气，
“若论身世，梁山伯可比颜真卿惨上十倍，你可知他的母亲被造反叛乱罪株了四族。他的命是他师长颜真卿保下来的。”
我难以置信，这个时代的女子居然这么厉害，但一想起丽娘，纤纤这些女子，我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苏院正似在怀念，
“她从未对位高者谄媚，也从未对位卑者睥睨，很像你。”
“还有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与他母亲走得近的还得是颜真卿，他们关系很好，知道的会比我多，若不然也不会出手救下梁山伯。”
“那他父亲呢？”
“也是个普通人，听人说是个教书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无语泪先流，凝噎
难怪他那么伤心，这本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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