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走到学堂,发现今日的同窗们都怪了好多,以往可以说上两句话的人,今晨都悄悄从他身边走过。
他四下环望,目光多了迷茫。
有位同窗盯了会他的脸,他看过去对方又迅速低下头。
“银心,你先走。”
“是公子。”
银心姿态秀丽地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如今已是像模像样,书童要比丫环轻松,除了背书箱的时候。
“公子,银心告退。”
不少人瞄到银心的动作,此起彼伏地咳嗽着。
祝英台端正地坐在桌位上,撩长袍时不少学子扭过头,他动作一顿,随后动作如常地打开书箱,他的动作比平时快,像是在宣泄着什么,许是恐惧。
他沉默着,阴影还是落到他头上,他听到清朗又残忍的声音,
“大水冲了龙王庙,真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祝英台,算来算去,没想到哈……”
莫子初挑了挑眉,凑到他耳边,直视着前方,
“守妇德,懂吗?”
祝英台平静地拿起桌上的砚台,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写字,他连目光都没有变,下一瞬那只他们平时认为柔弱无力的手狠狠攥着砚台砸向了莫子初的头。
他揪起莫子初的领子,再向脸上给了一拳。莫子初身子都被打得歪了一下,却又被领口的手拽回来。而祝英台也停了手,却似乎因是第一次打人,全身都在抖。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认为祝英台只能观赏,没想到打人这么凶,不不不,应该是没想到还会打人。
更反常的是莫子初没还手,他抹了一把被打的地方,吐出口中的血水,只是笑,要多张狂有多张狂,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人的是他。
半晌莫子初按住祝英台挥来的拳头,众人这才想起拉架。
“我们算是扯平了,好歹是同窗,你放心我和文才共赴巫山之时还是会放他回去的,也算是圆一下同窗之谊,哈哈哈!”
这次一众同窗拉都拉不住,祝英台真是往死里打啊,发狠地向对方身上扑,扑上就是拳脚相加。
一点也不像个公子小姐,十足的疯子。
*
国子学才安生了几日,颜真卿寝室的正门又被打开,颜真卿坐在正前方,日光耀眼,他清峻的面容模糊。
“莫子初喊文才过来了,你要喊谁?”
“我没错,是世道不公,面对挑衅,世界给我们的标准是容忍,贤德,永永远远的沉默,不该有自己的思想,永远为他人而活。”
“莫子初对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
“千古尘世中,从来皆如是。这种现象要维持很久,你我皆无法,可明白?”
“难道师长没有母亲吗?”
“母亲因为父亲冷落,郁郁而终。我已经忘了她的样子了,她在世时一直尽力扮演自己的角色骗过所有人。我一直以为是父亲的错,原来这个世道也在推波助澜。”
祝英台麻木地往前走了两步,眼尾沾染上一抹淡淡的落霞色,头上的玉冠明晃晃耀眼,他真的只是一个清俊华贵的公子模样,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他身上的环佩琳琅,而是来自他的仪态与端正华贵的外貌。
他身上,他整个人都浸染着士族的奢靡感,望着他很容易想到金玉或一切华美的东西。
再或是冬日清新的雪,扑面而来。或者春日的花,随水流逝。
他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目光却永远柔和。
也许这便是所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让梁山伯过来,请师长让梁山伯过来。”
那双眼睛渐渐归于寂寥
颜真卿沉默了,他的母亲也是如此,从柔和的目光到深深的寂寥,如此便是一生,没有痛哭没有不甘,好似一条路从开始到归途。
*
“什么?你说莫子初被打出血了?谁干的。”
陆展元扭扭捏捏,
“祝……祝英台,万一他真是女子,那那我穿着四角裤的模样不不不是丑态不是也被看了吗?我还还开门换过衣服,天啊!让我死吧。”
少爷我跌坐在椅子上,思虑都停滞了。
“文才,你千万挺住,大家都没个主意都指望你了。说真的你到底向谁啊,这选项很掉好感的。”
“我向莫子初。”
陆展元咂了下嘴,心里不是滋味,小声嘟囔,
“怪不得祝英台找梁山伯过来,渣男!”
从学生寝室到颜真卿处住要走半个时辰,路上不少学子都在围观,有人小声讨论,
“祝英台真是女子吗?”
“不可能吧,这也太出格了。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她八成是疯了。”
我平静地推开门,
“师长学子过来了。”
颜真卿略一颔首,直入正题,
“国子学的消息网灵通,你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你如何看?”
我行礼,长袖遮住面容,
“祝英台打人在先。”
颜真卿放下茶盏,这一刻也慎重起来,每个字都在斟酌,
“你要按理行事?”
我放下长袖,却不知这番话该面向谁,
“不然呢?若是按人情行事,明日这天下的男子是不是该在女德里加一条‘被训戒、辱骂不得还手’?”
“何其荒唐,女子不能入学入仕,不能抛头露面,天下人就看不得女子舒服一点,从尧舜之时,恶兽食人,终于人战胜了它们,没有外患,于是便把矛头对向女子。从始至终人的血腥残忍就没有停止过。”
颜真卿转过头,
“文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饮酒了吗?”
“对,就是这样,定义为疯子,疯子的话是不可信的,如此便可如什么也没发生过,高枕无忧。为什么好似你也受害者,你明明是得利者。”
我低下头,冷冷瞥了莫子初一眼,他安安静静地坐着,额上的血迹尚过眼皮,却一点也不喊疼,这时倒是乖了。
“死了没,不死就和我走,丢人现眼。”
我一挥衣袖,浩浩汤汤的人群也要随我离去而散开。
祝英台从始至终都没辩驳过,这时却突然开口,
“我愿验明正身,可造谣诽谤者按理应入大理寺狱。”
祝英台的手伸向衣服上雕着浮萍花的玉扣,大家都慌了,连忙扑上去抱住腿说不用。祝英台除掉长衫,又仰头去解里衣脖颈处的系扣。终于门又被推开,门外男子俊雅清朗的面容与狼籍之地格格不入,他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学生愿以性命担抱,祝英台绝对是男子。”
人群中传来抽泣声,
“太感动了,这绝对是爱……唔唔唔”
这位同窗的嘴马上被捂上。
祝英台仰头闭上眼,鬓角的发濡湿,斜飞入鬓的眉让他没那么狼狈,他还是没有哭出来。
从始至终,他的美为他的生命中增加了太多争议。
看着他,我感到
愧疚
*
回来的路上,梁山伯与祝英台并排而走。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会看着自己的同窗见死不救?你我再多过节也不至于扯上人命,仅此。”
“梁山伯,你生错了地方,若你是士族,我们会是好友。”
“嗯。”
好友有很多种,相互捅刀也是一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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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好感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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