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个屁!那是江逾明!初中就出了名的打架王!别惹他!”
“王阎王脸都气绿了哈哈…”
宋望舒的演讲被打断了。
他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一顿,后面那句关于“排除干扰”的总结句卡在了喉咙里。他黑色的眼珠,终于不再是平视虚空,而是精准地、带着一丝被打断思路的不悦(虽然这丝不悦淡得几乎看不见),转向了骚动的源头。
隔着半个操场攒动的人头,他的目光像两道冰锥,穿透了燥热的空气和喧嚣的议论,直直地落在了那个试图往外挤的身影上。
黑T恤,乱糟糟的碎盖头,还有…一双即使在混乱中,也异常醒目的紫色眼睛。
宋望舒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纯粹是因为被打扰。他讨厌计划外的事情,讨厌失控的场面。那个紫眼睛的家伙,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搅乱了他精心准备的演讲节奏。
就在这时,一个离得近的男老师终于挤到江逾明身边,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太多,双手用力按住江逾明的肩膀,想把他按回座位。
“江逾明!你给我坐下!听见没有!” 男老师气喘吁吁地吼,脸也憋红了。
江逾明猝不及防被按,身体猛地往下一沉。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反抗,肩膀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他猛地一甩头,湿漉漉的碎发甩开汗珠,那双瑰丽的紫瞳因为愤怒和突然的肢体接触而燃起更盛的火焰,凶狠地瞪向按着他的老师。
“操!松手!” 他低吼,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戾气,身体用力往上挣。
两人短暂地较上了劲。江逾明像头小豹子,力气大得惊人,那男老师按得有点吃力,脸更红了。
就在这一挣一按的瞬间,江逾明因为甩头的动作,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主席台方向。
隔着半个操场,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喧嚣,他的目光,毫无预兆地撞上了另一道视线。
冰冷,沉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是那个站在台上、穿着板正校服、被打断演讲的黑头发新生代表。
宋望舒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话筒。阳光落在他身上,校服白得刺眼,头发黑得纯粹。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纯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江逾明此刻的狼狈——被老师按着肩膀,挣扎,暴怒,像一只被强行关进笼子的困兽。
那眼神…没有嘲笑,没有害怕,甚至没有大多数人的那种看热闹的好奇。就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置身事外的观察。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有点麻烦的物品。
这眼神比王阎王的怒吼更让江逾明难受。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被按住的烦躁,被围观的羞恼,加上这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像几根针狠狠扎进他敏感的神经。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 江逾明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穿透了部分喧嚣,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躁,直直刺向主席台。他紫瞳里的火焰几乎要喷出来,左眼角的痣随着他凶狠的表情显得更加突出。他挣扎得更用力了,肩膀狠狠一顶,差点把按着他的老师顶个趔趄。
宋望舒听到了。
那声带着脏话的怒吼,清晰地穿过嘈杂,落进他耳朵里。他握着话筒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
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纯黑的眼睛,似乎比刚才更沉静了。他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奋力挣扎、像团暴躁火焰的紫色身影,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愤怒,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和紧抿的、带着淤青(大概是之前打架留下的)的嘴角。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宋望舒冷静的脑海里:无序,混乱,不可控。典型的干扰源。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场闹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将话筒举到唇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清冽,甚至没有一丝被打断后的喘息,直接接上了刚才的句子:“…因此,排除干扰,保持专注,是达成目标的必要条件。”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奇异地压下了部分骚动。底下的学生都惊了。卧槽?这心理素质?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能面不改色接着讲?牛批啊!
王阎王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给按着江逾明的老师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把人弄走,别在台上那位宝贝疙瘩演讲的时候添乱。
那男老师得了指示,也发了狠,加上旁边另一个老师也过来帮忙,两人合力,硬是把还在骂骂咧咧挣扎的江逾明连拖带拽地弄离了座位,往操场边缘的树荫下带。
“操!放开老子!热!听见没!” 江逾明被两人架着胳膊,脚几乎离地,还在徒劳地挣扎,嘴里脏话不断,紫色的眼睛里全是屈辱的怒火。他最后狠狠剜了一眼主席台的方向。
宋望舒没有看他。他目视前方,继续着他的演讲,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混乱只是背景噪音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杂音。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终于,演讲结束。标准地鞠躬,台下响起掌声,比之前热烈了不少。宋望舒面无表情地走下台,步伐稳定,校服依旧一丝不苟。
另一边树荫下,江逾明被两个老师按着,像头被强行按住的小兽,喘着粗气,紫瞳死死盯着那个从台上走下来的身影。汗水浸透了他的黑T恤,勾勒出少年人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他嘴角紧抿,左眼角的痣仿佛带着不甘的跳动。
宋望舒走下台阶,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班级的位置。经过那片树荫时,他甚至没有侧头看一眼。
江逾明却一直盯着他。直到那个穿着板正校服、背影挺拔得像棵小白杨的身影消失在班级队伍里。
“看什么看!老实待着!开学典礼结束再收拾你!” 按着他的老师没好气地训斥。
江逾明猛地收回目光,烦躁地甩开一点按在肩膀上的手,力气大得让老师一个趔趄。他别过头,看向围墙的方向,紫色的眼睛里怒火未消,却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被那冰冷目光刺中的复杂情绪。
妈的,装逼犯。他在心里又骂了一句,但这次,声音小了很多。
燥热的空气里,开学典礼还在继续。主席台上换了个领导在讲话,声音催眠。底下大部分学生又开始昏昏欲睡。
宋望舒站在班级队伍里,身姿笔直。他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纤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鞋尖。脑海里,那双燃烧着愤怒火焰的紫色眼睛,和眼角那两颗小小的痣,异常清晰地闪过。
干扰源。
他给那个紫眼睛的家伙贴上了标签。一个需要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高度不可控的变量。
而树荫下,江逾明靠着树干,一条腿曲起,烦躁地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肩膀上被老师按过的地方还有点疼。他抬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左耳垂上的银质耳钉,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主席台上那双纯黑的、毫无波澜的眼睛。
操,真他妈不爽。那家伙看人的眼神,跟看块石头似的。
热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两个少年,一个在整齐的队伍里,一个在树荫的角落里,隔着半个操场和喧闹的人群,完成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无声的交锋。
互不相识,却已针锋相对。一个像冰封的黑曜石,一个像燃烧的紫水晶。
开学第一天,温差已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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