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宋望舒微凉的手指。
江逾明像被烫了一下,飞快地收回手,把瓶子攥在手里。他垂着眼,盯着瓶子里透明的液体,没说话,也没立刻喝。
宋望舒也没催他。他拉开旁边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没有看江逾明,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物理竞赛习题集?翻开,拿起笔,旁若无人地开始做题。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规律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医务室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江逾明:“……”
他看看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臂,看看床头柜上的药,又看看旁边那个仿佛在图书馆自习一样专注做题的宋望舒。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他妈算什么?监工?还是……陪护?
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声音因为虚弱和别扭显得有点干涩:“喂……”
宋望舒笔尖没停,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钱……多少?我还你。” 江逾明闷闷地说,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划清界限的方式。
“不用。” 宋望舒的回答依旧简洁,目光没离开习题。
“操!凭什么不用!老子有钱!” 江逾明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激起了火气,声音提高了一点,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
宋望舒终于停下了笔。他侧过头,纯黑的眼睛看向江逾明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平静无波地说:“你手臂伤口位置特殊,需要观察半小时,防止迟发性出血或血管痉挛。校医说的。”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陈述得像个AI播报员,“现在走了,出事,更麻烦。”
江逾明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妈的!这理由……他竟然无法反驳!
他看着宋望舒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再看看他手里那本天书一样的竞赛题,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跟这人讲道理?讲不通!打架?现在这残废样,估计连他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还钱?人家不要!
憋屈!前所未有的憋屈!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结果扯到了额角的擦伤(打架时蹭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最终,他只能自暴自弃地、狠狠地、咕咚咕咚把那瓶葡萄糖灌了下去!甜腻的味道冲得他直皱眉,但一股暖流确实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一点失血的寒冷和虚弱。
他把空瓶子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响。然后,也学着宋望舒的样子,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医务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宋望舒笔尖规律的沙沙声,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喧闹,以及江逾明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逾明闭着眼,但根本睡不着。手臂的疼痛持续不断地提醒他刚才的惊险。旁边那沙沙的写字声,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神经。他忍不住偷偷掀开一条眼缝,瞄向旁边。
宋望舒做题的姿态极其专注,侧脸线条在清冷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他偶尔会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一道难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专注的神情,和他平时上课看书时一模一样,仿佛刚才那个在教室里如同战神般徒手按住动脉、救了他一命的人不是他。
江逾明心里那点憋屈和烦躁,在这种诡异的、带着消毒水味的平静里,不知不觉消散了一些,变成了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感激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别扭和不自在。是愤怒吗?好像也没那么强烈了。还有一种……被看管的不爽,以及一丝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心?
妈的!烦死了!
他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沙沙的写字声停了。
江逾明感觉到宋望舒站了起来。他立刻绷紧了身体,装作还在闭目养神。
宋望舒走到诊床边,看了一眼江逾明手臂的绷带,确认没有新鲜的血迹渗出。然后,他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用清晰的、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半小时到了。没出血。可以走了。” 他把药塞进江逾明没受伤的右手,“药,一天三次。破伤风针,24小时内有效,记得打。医嘱,遵行。”
说完,他拎起自己的书包,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既定任务。
“喂!” 江逾明在他拉开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又叫了一声。
宋望舒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眼神询问。
江逾明看着他那双纯黑的、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强烈的自尊心压了下去,变成了一句带着点烦躁和别扭的嘟囔:“……知道了!啰嗦!”
宋望舒看着他,纯黑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回应那句“啰嗦”,只是微微颔首,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光线里。
医务室又只剩下江逾明一个人。他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又看看手里那一小袋药,还有床头柜上那个空了的葡萄糖瓶子。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冷冽的气息,像深海,也像那个人。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药胡乱塞进裤兜里,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手臂还是很疼,身体也虚,但那股濒死的冰冷和绝望,确实被什么东西驱散了。
“操……” 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谁。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也走出了医务室。
走廊外,阳光正好。宋望舒的身影早已不见。
江逾明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紫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刚才那半小时,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没有一丝温情脉脉,甚至充满了憋屈和不爽。
但,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
至少,他没再觉得旁边坐着的宋望舒,是一团纯粹的、让他窒息的空气了。
他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朝着教室的方向,一步一挪地走去。背影依旧带着点校霸的桀骜不驯,只是脚步虚浮,那只裹着绷带的手臂,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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