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旧木床,一个掉了漆的衣柜,一张靠窗的书桌。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灰尘味和一种时光凝固般的沉寂。自从妈妈走后,这个房间就被他下意识地封存了,像一道不敢触碰的伤疤。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进来了。也许是想找个更安静的地方抽烟?或者……只是想离那个永远带着温柔笑容的影子,近一点?
他烦躁地拉开书桌最上层的抽屉。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本旧杂志和几张泛黄的纸。他随手扒拉了一下,正要关上——
抽屉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巴掌大的、褪了色的绒布小方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江逾明的手顿住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攥紧,猛地一跳!
他认得这个盒子。小时候见过,妈妈很宝贝它,但很少打开。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呼吸都滞涩了。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将那个小绒布盒从抽屉深处拿了出来。
盒子很轻。深紫色的绒布表面落满了灰尘,边角已经磨损得露出了里面的硬纸板。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劲,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盒盖。
盒子里衬是柔软的黑色丝绒。
上面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他现在左耳上戴着的、那个磨得发亮的银色小圆片耳钉——母亲留给他的最后遗物,象征“好好活下去”的承诺,也是他从不离身的逆鳞。
而右边……
江逾明的瞳孔骤然收缩!紫瞳深处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是……一对耳坠。
不是他耳朵上这种简单朴素的耳钉,而是……坠子。
银色的、极其纤细精巧的链条,末端坠着一颗……泪滴状的宝石?或者说,更像是一颗凝结的露珠。
颜色……是紫藤萝色。
和他眼睛一模一样的、深邃而神秘的紫藤萝色!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两颗小小的紫色坠子,如同最纯粹的紫水晶,又像是凝结了晨露的紫藤萝花瓣,流淌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美得惊心动魄!
更让他心脏几乎停跳的是——
在那两颗紫色泪滴坠子的背面,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地,用极细的银线刻着两个字母:
**【J Y】**
江逾明名字的缩写!
盒子的底层,压着一张小小的、边缘已经有些卷曲的便签纸。纸张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娟秀,带着一种他无比熟悉的、属于母亲的温柔笔触:
**【明明的高中礼物!明明今天可乖了!^_^】**
后面还画着一个歪歪扭扭、却无比生动可爱的小笑脸。
轰——!!!
江逾明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死死攥着那个小小的绒布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紫瞳死死盯着那对紫藤萝色的耳坠和那张小小的便签纸,眼眶瞬间变得滚烫酸涩!
高中礼物……
明明今天可乖了……
那个笑脸……
妈妈……在他考上高中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这个礼物?在他……还懵懂无知、以为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在他……还“很乖”的时候?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滚烫的熔岩灼烧!剧烈的疼痛混合着巨大的酸楚和一种迟来的、铺天盖地的委屈,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车祸那天。妈妈把他死死护在怀里,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她最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舍和……对他未来的担忧?她是不是……早就想把这个礼物给他了?在他踏入新校园的那一天?
可他没有“乖”。他活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暴躁,厌学,打架,像只浑身是刺的刺猬,把所有人都推开,也把自己困在黑暗里。他甚至……不敢踏进这个房间,不敢面对这里残留的一切。
他辜负了。
辜负了那个“乖”字。
辜负了这份……迟到了太久的礼物。
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冲破眼眶,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砸在紧握着绒布盒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抬起颤抖的手,动作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摸向自己的左耳。
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冷的、陪伴了他无数个日夜的银色小圆片耳钉。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然后,指尖用力,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意味,将那枚承载了太多沉重承诺的旧耳钉……取了下来。
小小的银色耳钉躺在掌心,依旧带着他身体的余温。
他睁开眼,紫瞳里翻涌着痛苦、挣扎,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拿起绒布盒里右边那颗紫藤萝色的泪滴耳坠。冰凉的金属链条和温润的紫色宝石触碰到指尖,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血脉相连般的悸动。
他微微侧过头,对着衣柜上那块布满灰尘的、模糊的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一个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脸色苍白的少年。
他抬起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捏着那颗小小的、紫色的泪滴,极其小心地、试探着,将它穿过了左耳垂上那个早已愈合的、小小的耳洞。
冰凉的耳针穿过皮肉,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却奇异地抚平了心头的燥郁。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卡扣合拢的声音。
那颗深邃神秘的紫藤萝色泪滴,如同被晨露唤醒的精灵,静静地垂落在他白皙的颈侧,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那纯粹的紫色,与他那双同样深邃的紫瞳,在昏暗的光线下交相辉映,仿佛流淌着同源的生命力。
他如法炮制,将另一颗泪滴耳坠,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右耳。
两颗小小的紫藤萝色泪滴,安静地悬垂在他颈侧。那温润的光泽,仿佛驱散了这破旧出租屋里的阴霾,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片荒芜的角落。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孤零零的银色旧耳钉。它依旧沉默,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极其小心地将旧耳钉放回那个深紫色的绒布盒里,和那张写着“明明今天可乖了”的便签纸放在一起。然后,轻轻合上了盒盖。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盒子,将它极其珍重地、放回了书桌抽屉的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擦掉那些失控的痕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酸楚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痛楚却也莫名释然的……平静?
他走到镜子前,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通红的眼眶还未完全消退。
但颈侧垂落的那两点深邃神秘的紫藤萝色,如同两簇微小的火焰,点亮了他眼底沉寂的光。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操。
就这样吧。
老子……试试看。
***
星海高中校门口依旧是人声鼎沸的早晨景象。早点摊的油烟,豆浆的甜腻,学生们的吵嚷,汇成一股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喧嚣。
江逾明和顾芳松混在人流里,慢吞吞地往闸机口挪。
江逾明今天格外沉默。紫瞳底下是没睡好的青黑,脸色比平时更白几分,嘴唇紧抿着,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左手揣在兜里(里面空空如也),右手拎着个塑料袋,里面依旧装着俩冷硬的菜包。
顾芳松啃着肉包,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时不时偷瞄江逾明,总觉得今天的明哥有点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好像……更沉了?眼神没那么炸了?还有……耳朵?!
顾芳松的目光猛地定在江逾明的耳朵上!小眼睛瞬间瞪圆了!嘴里的肉包都忘了嚼!
“卧……卧槽!明哥!”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指着江逾明的耳朵,声音都劈叉了,“你……你耳朵上!那……那是什么?!好……好闪!好……好紫!” 他词汇量匮乏,只能发出最直白的惊叹。
江逾明被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弄得眉头一皱,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吵什么吵!没见过耳坠啊?” 声音带着宿命的沙哑,却少了点往日的暴躁。
“耳……耳坠?!” 顾芳松更激动了,凑近了仔细看,差点把脸贴到江逾明耳朵上,“卧槽!真是耳坠!紫……紫色的!跟你眼睛一个色!明哥!你什么时候换的?这也……太骚……不是!太帅了吧!” 他语无伦次,小眼睛里充满了震撼和崇拜。
江逾明被他看得不自在,烦躁地别过头,耳根却有点不受控制地发热。他没回答顾芳松的问题,只是加快了脚步,想离这个聒噪的八卦精远点。颈侧那两颗紫藤萝色的泪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下折射出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就在这时——
一股熟悉的、如同极地寒流般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强势地从两人斜后方切入!
冰冷!沉凝!带着绝对的存在感!
江逾明和顾芳松同时打了个激灵!身体瞬间僵住!动作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扭过头。
宋望舒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旁边,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深色校服上细微的纹理。他身姿依旧笔挺如标枪,纯黑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地……直视着前方闸机口。
仿佛只是路过。
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但江逾明却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在他脸上、尤其是他颈侧那两点新出现的、晃动着神秘紫光的耳坠上……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地……扫过!
那目光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仿佛要将那两颗小小的紫色泪滴的每一丝光泽、每一点弧度都彻底扫描、解析、录入他那非人的处理器里!
顾芳松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豆浆差点脱手!他像只被猛虎盯上的鹌鹑,瞬间闭紧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原地消失!内心疯狂刷屏:完了完了!醋精委员在线!新饰品!紫色!跟眼睛同款!信息量太大!明哥你自求多福吧!
空气瞬间凝滞。三人并排走着,气氛诡异得能拧出水。
江逾明只觉得颈侧那两点紫藤萝色的冰凉,仿佛被那冰冷的视线灼烧得滚烫起来!他烦躁地别过头,加快脚步,只想离旁边这块人形冰山远点。
就在他快走到闸机口,准备刷卡冲进去时——
宋望舒极其突兀地、毫无预兆地开了口。
声音依旧是那副清冷无波、毫无起伏的调子,像机器播报通知,清晰地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新耳饰。”
“不准摘。”
江逾明刷卡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顾芳松更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平地摔!
不准摘?!
这他妈又是什么新禁令?!
江逾明猛地扭过头,紫瞳因为极致的荒谬和愤怒瞬间烧得通红,死死瞪着旁边那个依旧目视前方、一脸“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宋望舒!
“宋望舒!你他妈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戴什么耳坠?!老子爱戴什么戴什么!关你屁事!!” 他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破音,在嘈杂的校门口炸响!
巨大的咆哮瞬间吸引了周围无数道好奇的目光。
宋望舒闻声,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
纯黑的眼睛如同冰冷的镜头,平静无波地对上江逾明那双因为愤怒和羞耻而喷火的紫瞳。那目光深不见底,清晰地倒映着江逾明炸毛的样子和颈侧那两点晃动的、深邃神秘的紫光。
他微微抿了抿唇,似乎在检索更合适的程序指令。然后,在江逾明即将彻底暴走的边缘,用他那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好看。”
“适合你。”
说完,他不再看江逾明瞬间呆滞、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精彩表情,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微凉温度的手,目标明确——江逾明没受伤的右手手腕!
啪!
再次被扣住!依旧是那不容挣脱的铁箍力道!
“你他妈……!” 江逾明想甩开,却被那力道死死钳制!
宋望舒无视他的挣扎和咆哮,纯黑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旁边已经石化、嘴巴再次张成O型的顾芳松,最后落回江逾明那张气得快冒烟、却又因为那句“好看适合你”而显得有些空白的脸上。
他握着江逾明手腕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强行拖拽着这个还在炸毛的“校霸”,转身,步伐稳定地朝着远离人群、远离八卦的、空旷无人的教学楼方向走去。
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来。”
“早读。”
江逾明被他拽着踉跄前行,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浆糊。
操!
好看?
适合我?
这装逼犯……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他颈侧那两点紫藤萝色的泪滴,随着他踉跄的脚步,在晨光中剧烈地晃动着,折射出迷离而破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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