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江逾明的声音因为淋雨而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毫不掩饰的烦躁,“宋望舒,你他妈有完没完?跟着我干嘛?”
雨水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流下,汇聚在鼻尖,又滴落。他紫瞳死死盯着宋望舒,像两簇在冷雨里燃烧的、带着湿气的幽火。
宋望舒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黑色的伞面微微前倾,挡住了部分斜扫向两人的雨丝。他没有回答江逾明的质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湿透的样子。
雨水顺着他黑色的睫毛滑落,他的视线扫过江逾明滴着水的头发,湿透紧贴在身上的T恤,沾满泥点的裤腿。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江逾明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宋望舒握着伞柄的手往前递了递。不是递向江逾明的手,而是直接递向他本人。黑色的伞面,稳稳地停在了江逾明头顶上方几寸的地方。
雨水敲打伞面的砰砰声,瞬间在江逾明头顶响起。
一股干燥的、带着淡淡洗涤剂味道的空气,混合着宋望舒身上那股特有的、干净的冷冽气息,瞬间包裹了江逾明被雨水浇透的头顶和肩膀。
突如其来的遮蔽感,让江逾明浑身猛地一僵。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都懵了。紫瞳里的不耐烦和警惕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茫然取代。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头顶那片突然出现的、干燥的黑色屏障,然后又猛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宋望舒。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周围是白茫茫的水汽。
宋望舒就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撑着伞,稳稳地罩在两人头顶。另一只手依旧插在校服裤兜里,姿态没什么变化。他的校服肩头也被斜扫进来的雨打湿了一小块深色,裤脚更是湿了大半。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他纯黑的眼睛看着江逾明惊愕的紫瞳,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声音穿透雨幕,清冷平稳,带着他一贯的陈述语气:
“拿着。”
不是“给你”,也不是“要伞吗?”,就是简单的命令式——“拿着”。
江逾明只觉得一股热气“轰”地一下冲上头顶,瞬间盖过了被雨水浸泡的冰冷。不是感动,是更汹涌的、被冒犯的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恼!
“谁他妈要你的伞!”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戳到痛处的狼狈。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接伞,而是粗暴地想要挥开宋望舒递过来的手和那把碍眼的伞,“滚开!老子淋雨关你屁事!少在这儿假惺惺!”
他的动作又快又猛,带着一股蛮劲。
宋望舒似乎早有预料。在江逾明的手挥过来的瞬间,他没有硬碰硬,握着伞柄的手腕只是极轻微、极巧妙地一偏一让。
江逾明挥了个空。身体因为用力过猛还往前踉跄了半步,差点撞进宋望舒怀里。
宋望舒脚下纹丝不动,伞面依旧稳稳地罩在两人上方,连晃都没晃一下。他看着江逾明因为挥空而更加恼羞成怒的脸,看着他紫瞳里烧得噼啪作响的怒火,还有那掩饰不住的狼狈。
这一次,宋望舒没有像之前那样无视或者用冰冷的规则回应。
他纯黑的眼睛直视着江逾明那双燃烧的紫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三次违纪,记过通知明天会贴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哗哗的雨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淋雨生病,算你活该。”
说完,他握着伞柄的手猛地往前一送。
不再是递,而是直接塞。
坚硬的伞柄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硬生生塞进了江逾明下意识抬起、还僵在半空中的手里。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通过湿透的掌心传遍全身。
江逾明彻底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把还带着宋望舒掌心一点微末体温的黑色雨伞。伞骨冰凉,伞面厚重干燥,和他湿透冰冷的掌心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记过通知…淋雨生病…活该…
还有手里这把被强硬塞进来的伞。
宋望舒在他僵住的瞬间,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
他甚至没有再看江逾明一眼,就那么径直走进了瓢泼的大雨里。雨水瞬间将他包裹,打湿了他黑色的短发,打湿了他挺直的脊背和蓝白色的校服。
他没有跑,也没有加快脚步。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一步步走进白茫茫的雨幕深处。背影很快模糊,只剩下一个挺直的轮廓,最后彻底消失在实验楼拐角的雨帘之后。
雨,还在疯狂地下着。
废弃的自行车棚旁,只剩下江逾明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黑色的、沉甸甸的伞。冰冷的伞柄硌得他掌心发疼。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发梢、脸颊、脖颈,不断地往下淌,流进衣领,冰冷刺骨。
头顶没有了雨点的敲打声,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被伞面隔绝出来的、小小的、干燥的安静。
这安静让他更加烦躁,更加……无所适从。
他看着宋望舒消失的方向,紫瞳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愤怒?有,被那“活该”两个字狠狠刺中。难堪?有,被强行施舍的感觉糟糕透顶。茫然?有,完全搞不懂那个装逼犯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干燥气息包裹时,瞬间袭来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意?或者说是…被遮蔽的安全感?
“操!” 他猛地爆出一句粗口,声音在空旷的雨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想把手里的伞狠狠扔出去,扔进旁边积满雨水的泥坑里!让它也尝尝被泥水玷污的滋味!
可手指攥着那冰冷的伞柄,却像是被黏住了,怎么也松不开。
雨水顺着他紧握伞柄的手指缝隙流下。他低头,看着那把黑色的伞。伞面干净,崭新,和他浑身湿透、沾满泥点的狼狈样子格格不入。
就像宋望舒和他,永远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烦躁地抓了把湿透的头发,水珠四溅。最终,他既没有扔掉伞,也没有撑开。
只是把那把沉甸甸的、象征着“施舍”和“活该”的黑伞,像拎着个烫手山芋一样,胡乱地夹在湿透的胳膊底下。然后,继续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踩进积水里,朝着校门的方向,走进了更大的雨幕之中。
背影倔强,孤绝,又带着一种被雨水冲刷不掉的、巨大的茫然。
雨点砸在夹在他胳膊下的黑色伞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像是在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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