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的房门紧闭,没有泄出一丝光亮。
梁知予轻轻敲了三下门。
无人应答。
实木门板横亘在面前,像一道禁止通行的指示牌,梁知予却不死心,再敲三下。
还是了无回应。
夜风吹起廊檐挂着的灯笼,呼啦作响,一簇黑云飘游过来,渐渐遮蔽了月亮。
梁知予似乎被这阵风吹醒了脑袋,迟滞地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敲一位异性的房门。
她扶着额头,慢慢合上眼睛,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一盘没有结果的游戏而已,较什么劲?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幽幽叹了一声,转身准备回房间。
但脚步还未迈出去,身侧的门突然朝内打开,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进去。
利落的锁门声清晰入耳。
梁知予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迎面而来一个带着酒味的深吻。凶狠又急躁,温度滚烫。
背抵冰冷的墙面,身前却是一个熟悉的胸膛,梁知予终于放松了身体,仰头回应他。
舒橪扯了她的外套,随手往地上一丢,唇印在她的颈窝里,暧昧含糊地质问她:“半夜敲门,有何居心?”
肩膀和手臂骤然露在空气里,梁知予本能地往身边热源瑟缩,理智却还勉强在线:“……恶人先告状。”
舒橪轻笑,势在必得似的,“给过你反悔的机会。谁让你不依不饶地敲了?”
梁知予禁不住他磋磨,腿有点软,下一秒就被舒橪抱起来,边接吻边往房间深处走。
她动情的反应格外明显,一切尚未真正开始,双眼就有些失神。偏偏舒橪这个时候想起来报复,拢着她的长发问道:“现在又认识我了?”
“……”
梁知予侧过脸,不想回答。
舒橪倒也不急,在黑暗里慢条斯理地脱衣服,语气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不认识也没关系。”
“待会儿,可以好好认识认识。”
……
这是个温暖湿润的秋夜。空气里依稀有雨意,但随着月向西行,慢慢收于寂静。
屋子里还是昏暗,只有浴室亮着灯。
过不多久,梁知予从浴室走出来,脸颊仍有未褪红晕。
“我得回去了,”她对舒橪说,“我室友睡眠不好,她醒来要是没看见我,没法解释的。”
舒橪裸着上半身坐在床沿,闻言抬头:“你什么时候回松川?”
“今天,或者明天。”梁知予边穿外套边说,“你呢?”
“还不确定。”
梁知予把拉链拉到顶,自顾自说:“有时候也挺羡慕你,工作自由度高,休假都能休得随心所欲。”
舒橪挑眉:“羡慕?那你现在转行,我亲自教你,说不定还来得及。”
“……算了。”梁知予承认自己的口是心非,“我还是更喜欢当记者。”
门锁扣合的声响轻微,隐藏在夜色里,像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舒橪呼吸着她来过的空气,心里时轻时重,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她不久前的喘|息,像个钩子,轻而易举地把某些已经平复下去的东西,重新勾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进浴室。
*
第二天清晨,梁知予被一种微妙的感觉惊醒。
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冲进卫生间。
果然。
她的生理期提前光临了。
可是昨晚她还……
记忆碎片闪现在眼前,梁知予懊悔的心情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三两下换好裤子,确认过没有弄脏床单,梁知予才稍微松了口气,出来和裴斯湘说了情况。
她们商量了一阵,考虑到该玩的也都玩过,且裴斯湘的身体仍有不适,索性决定不再逗留,中午退房回松川。
趁着上午的空余时间,裴斯湘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梁知予下楼来到厨房,准备煮点红糖水,和室友一人一碗。
水才刚烧开,身后忽传来说话声。
“……我真没想到他是那种人!”
竟是小宁的声音。
梁知予好奇地回头张望,原来是小宁和她的同伴。两人不知在讨论什么话题,站在厨房和大厅的交界处,情绪很是激动的样子。
“你确定看清楚了?”同伴问小宁。
“千真万确!那么明显的两个吻痕,怎么可能看错?”小宁忿忿道,“他下来吃早餐的时候,我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结果一眼就看到了。”
梁知予心里咯噔一声。
她好像,隐约猜到了“他”是谁。
“你还要和他打招呼?!他昨晚都那种态度了,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还理他干什么。”
“好啦,我知道我鬼迷心窍。好在我算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绝不再抱有幻想!”
红糖放进锅里,配上少许细细的姜丝,很快就飘出浓郁的辛香。梁知予搅动着锅里的液体,若有所思。
“可你怎么就断定是一夜\情?也可能是女朋友。”同伴又说。
小宁:“问题是他身边哪有女的?我们在景点碰见他,一个人;在民宿看见他,还是一个人。不是一夜情还能是什么?想想就恶心。”
红糖水倒进碗里,用力过猛,溅到了灶台上。
梁知予手忙脚乱地找抹布,挤了几滴清洁剂擦拭。
小宁和她的同伴已经走到了院外,也许要赶新一天的行程,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梁知予盯着清洁剂的泡沫,像小时候街边常见的棉花糖,散发着人造的甘甜香。
——恶心。
她差点就要忘记,在很多人眼里,她昨晚的行为,是这么被定义的。
那些让人理智崩坏的情迷意乱,其实一点也不体面。
甚至于最开始的时候,舒橪也是这么认为的。
*
一个设计师朋友在云桐镇开了工作室,昨天刚从国外出差回来,一大早就邀请舒橪过去喝茶聊天。
回到民宿正是中午,时针堪堪停在“1”的位置。舒橪信步上二楼,经过楼梯转角,余光却看见保洁推车停在203门口。
舒橪心里一沉。
“阿姨,”他走过去敲敲门,对着正在换床单的保洁阿姨问,“这间的客人,已经退房了?”
保洁阿姨:“是啊,下位客人马上就要来入住了。”
舒橪点头道谢,回到自己房间里,点开手机微信的界面,居然没有任何一条来自梁知予的新消息。
不辞而别。
哦不,也不算完全的不辞而别。人家昨晚还和他说了,就这两天走。
舒橪气得想笑。
他有时真怀疑梁知予究竟是不是恒温动物,怎么冷热调控就能那么随心所欲?
行啊,睡完就走,有本事。
他咬牙切齿地想。
一笔一笔的账,他可都记下了,将来总有一天,要加倍讨回来。
此时的梁知予已坐上了回松川的高铁,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舒橪心里的失信名单。
她隐隐觉得小腹不适,抱着保温杯里剩余的红糖姜茶,又灌了一大口。
假期最后两天,梁知予哪也没去,窝在自己的小卧室里闷头睡觉。
她的假期综合征来得特别早,还没开始上班,就提前开始忧心忡忡。
虽然上篇报道的成绩很不错,但工作总还要继续,下周又要报送新的选题,而她对此还完全没有头绪。
就这么一直拖到了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整个假期,同事出游的出游,回老家的回老家,重回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分礼物。梁知予空手而来,受之有愧,亡羊补牢地计划着周末回趟家,搜刮一下梁教授的库存。
财财在放假之前就被送到附近宠物店寄养,上午刚被接回来,在猫爬架上蹿下跳,兴奋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趁它静下来喝水,梁知予才趁机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毛发,内心不由得感叹,还是猫猫治愈世界,能消解几分工作的痛苦。
上午的选题会,她勉强报了个从前记在备忘录里的选题,果不其然地被否。她还来不及颓丧,会后,主编谢真就叫她去办公室。
“放假刚回来,状态不好,可以理解。”谢真给梁知予倒了杯热咖啡,招呼她往沙发上坐。
“真的没有关于新选题的想法吗?”
梁知予接过咖啡,怅然摇头:“真没有。这几天抱着手机把网上热点扫了个遍,灵感跟死绝了一样。”
谢真倒是微笑:“也不用太着急。社会部那么多记者,稿子是不缺的,我看雯雯就报了个不错的。等你下篇报道做出来,我放你几天假,连着你还没用完的年假一起,好好休息一阵。”
放假其实不算太大的盼头。记者这行,根本没有平衡一说,多的是休假期间出现突发工作的情况,还不如打到账户里的绩效奖金来得实在。
梁知予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谢真听了直笑:“你放心,按照你今年的工作成果,我敢保证,你的年终一定特别好看。”
从谢真办公室出来,梁知予顺手给舒橪发了微信,说这周末单休,就不过去了。
她盯着聊天界面,思忖了半天,慢吞吞地补充一句:【那天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你说,不好意思。】
手机调了静音,新消息进来时,在桌上短促地震了震。
舒橪中断了和林若恒的聊天,拿起来看了眼。
“谁找你?”
林若恒看不见他屏幕,只是出于朋友的直觉,捕捉到舒橪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失衡。
“没谁。”
舒橪收起手机,并未回复,“周末有时间吗?请你看美术展。”
林若恒啧啧称奇:“刚才问你的时候,不是还把票藏着捂着吗?这是哪位菩萨显灵,让你突然大方起来了?”
舒橪面无表情:“你管我?”
林若恒忍不住揶揄:“让我大胆地猜猜——是不是展览票的原主人临时有事去不了,所以你才勉为其难地拉我做替补?”
舒橪忍无可忍。
“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