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府(二)

未时正,李书柔的轿子从外面归来,停在正大门前。轿旁的鹊儿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李才良从一侧旁门匆匆而出,且很快消失在街巷一侧。平日里,李才良总是前呼后拥,今日却意外地独身一人。鹊儿虽对李才良独自从旁门离开感到不解,可一见到他的身影,她就不免想起叶晏宁来。

那贱丫头出落得越发标志,府里的几位公子都对她有意,就连刚回府的大公子也不例外。

“鹊儿。”李书柔在轿中不耐烦地喊道。

鹊儿连忙回过神,快步上前,小心地搀扶着李书柔下了轿子。可她心中仍是不甘,顿时心生一计,向李书柔说道:“小姐,我方才瞧见叶晏宁了。”

“哦?哪个叶晏宁?姓姜的那个野丫头?”

“正是她。不知小姐瞧见没有,她……”

“一个下人罢了,我瞧她做什么?”李书柔轻蔑地说道。

“小姐,她一见您回来,就躲开了。她竟敢如此轻视小姐,实在是过于放肆。”

听到这番话,李书柔却并未如往常那般发怒,只是淡淡地说:“屡教不改的东西,找个机会把她‘送’出府。”

“小姐,恐怕我们不能这么做了。”鹊儿犹豫了一下,小心说道。

“什么意思?”李书柔眉头一皱。

“小姐有所不知,那叶晏宁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几位公子都迷得神魂颠倒,连大公子也对她……”鹊儿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竟有这种事?”

“是啊,小姐。”鹊儿继续说着,“我看她从前就对您十分不敬,若是再让她这么下去……”

李书柔却不以为意,不屑地冷哼道:“就凭她?”

李才良是什么人,她李书柔再清楚不过,至于叶晏宁,她能有什么能耐?

“行了,别再提那个晦气丫头了,本小姐现在可没心思管她。” 李书柔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听到李书柔这么说,鹊儿便也不敢再提起叶晏宁了。李书柔自从与祝氏结亲后,性格确实收敛了不少,可她平日喜怒无常的性子,仍让鹊儿感到惧怕。于是,她转而谈起今日段氏宴请的游园来:“小姐,今日段府的那处假山流水之景,设计得当真是极为巧妙,可即便如此,在场宾客关注的焦点仍是落在了您身上。都说段小姐素来不轻易请人参加她的游园会,可今日鹊儿看她们分明对小姐您相见恨晚,态度十分敬重,只怕是后悔没有早点邀请小姐前往。”

“也就那样吧,真亏得你还能把这些小家子气的东西放在心上。”李书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但眼中却难掩得意之色,“不过,她们敬重的可不是我李书柔,而是未来的祝氏夫人。”

闻言,鹊儿忙附和道:“那是自然,小姐您将来可是要做祝氏当家主母的,他们哪敢不敬重您。”

这句话显然让李书柔感到十分受用,她听后立刻神采飞扬。片刻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问道:“祝氏那边的定礼送到了吗?”

见周围之人皆沉默以对,李书柔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爹在哪?”

“老爷平日这时都在书房处理事务。”鹊儿急忙回答。

“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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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人呢?”李书柔叫嚷着闯入书房,未见李放身影,便向一旁的鹊儿质问道,“你不是说他此刻定在书房吗?”

“小姐息怒,”鹊儿连忙安抚,“往常这时,老爷确实都在书房处理事务。或许今日有要事外出,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小姐不妨再……咦,小姐快看,老爷回来了!”

李书柔闻言,向外望去,果然得见李放领着一行人朝书房而来。待她看清李放身旁几位的衣着,顿时喜上眉梢,那几人身上所着的正是昆吾的月袍!

祝氏与昆吾之间,素有深厚渊源,而昆吾之人若非有因,绝不会轻易登门造访。如此一来,他们此行的目的……

李书柔心中迅速盘算一番,随即拉着鹊儿向书房内侧走去。

见李书柔有躲藏之意,鹊儿面露难色,劝阻道:“小姐,这可使不得呀!万一被老爷知晓……”

“反正他们肯定是要讨论本小姐的婚事,我听一听又何妨。”李书柔打断她的话。

“小姐,要不让鹊儿先出去……”鹊儿还想再说些什么。

“闭嘴,他们进来了。”

随着一行人进入书房,鹊儿也不敢再言语,噤了声待在李书柔身侧。

李放将一行人请上座,便要招呼仆从奉茶。

“不必了,”祝允尘打断他,并未落座便直截了当问道,“李才良现在何处?”

“原来仙师此行是为了犬子,他现下……”

李放刚要开口解释,门外却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才良现在不在府中。”

“夫人?”李放见乔珠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处,连忙说道,“我与诸位仙师还有要事相商,你先下去。”

乔珠并不理会他的话,径直进入了书房。

“诸位仙师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了。只是不巧,才良已经离府返回昆吾了,我劝他再多留几日,可他执意不肯,说是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修习……”

显然,众人皆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靠近乔珠的一名弟子说道:“李才良私自下山,且在他离开后不久,昆吾便失窃了。”

“什么?!”闻言,李放惊道。

乔珠脸上闪过一丝动摇,随即说道:“我儿绝不是那般人,才良平日是骄纵了些,可他本性不坏,绝无可能做出偷窃这种事,仙师可不能平白诬陷他啊。”

“夫人,我们并没有说失窃之物是令郎所偷。”祝允尘语气平和,“李才良私自下山本就有违门规,又碰巧昆吾盗窃案发,他实在难以摆脱嫌疑。此次遗失之物乃是昆吾要物,事关重大,还望二位能够配合。待我等确认失物并非李才良带走,自会还他清白。他当真不在这里?”

此人话语虽平和却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李放深感事态严重,连忙表示愿意配合,并立刻吩咐仆从去寻找李才良。

“去把大公子找来,快去。”

“他确实不在府中!”乔珠仍然坚持道。

此时,躲在书房深处的李书柔本就因他们并非为了自己的婚事而来感到不满,又见身旁的鹊儿因害怕而颤抖不已,一时之间心生怒意,于是狠狠地掐了她一把。突如其来的疼痛令鹊儿几乎失声,她本就心绪紧绷,又受到这样的刺激,几乎想要跪倒下去,可抬头一看李书柔正不满地盯着她,只好强忍着,用另一只手捂住嘴。

不消一会,被派去的仆从便带回了几名男子。这几人皆是李才良平日在府里的随从,他们一进门便跪倒在地,道:“老爷,大公子早就出府去了,公子不让我们跟着,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老爷……”

“仙师,您看,才良他确实不在……”

祝允尘注视着面前二人,李放被他凝视得心里直发怵,乔珠索性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失礼了,”片刻沉默后,祝允尘发话道,“搜。”

祝允尘身后的一行人皆闻声而动,很快向李府各处散去。李放与乔珠面面相觑,其余仆从亦是不敢阻拦。

“敢问仙师,昆吾所丢失的究竟是何宝物……”李放小心探问道。

“这恕我不能奉告。”祝允尘回应,他看向李氏夫妇,续言道,“另外,祝某此行还有一事要告知二位。经过慎重考虑,我们认为与李小姐的结缘恐非上选,因此,祝氏与李小姐之间的婚约,自今日起正式解除。对此给贵府带来的不便,祝氏会给予——”

听闻祝氏竟有意解除婚约,李书柔不待祝允尘言尽,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两家婚约既定,现在你们却突然反悔,是觉得我好欺负吗?!”李书柔怒视着面前的祝允尘,高声质问道。

李放见她竟从书房深处现身,大惊之余,连忙喝止:“李书柔!你怎敢如此无礼,成何体统?!还不快向仙师赔罪!”说罢,他又急忙转向祝允尘,尴尬道,“真是家门不幸,让仙师见笑了。小女年幼无知,还望仙师海涵。”

祝允尘只是静立在原处,默默审视着眼前怒形于色的李书柔。

见平日一向护着自己的李放这回竟当着外人的面直呼其名,李书柔心中气愤难平,她转身走向乔珠,拉着她的手,急切道:“娘,您就由他们这样羞辱我们吗?”

乔珠轻拍她的手背以示慰藉,不满地对祝允尘说道:“两家定亲已有时日,如今祝氏单方面提出取消婚约,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都住口!”一直被冷落的李放突然大声斥责道,“来人,把夫人和小姐带下去!”

听到要被带走,李书柔情绪激动,叫喊起来:“我不走!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乔珠对李放的态度亦是极为不满。仆从们见状,皆犹豫着不敢上前。

“还不快带走!”李放再次命令道。

祝允尘冷眼看着这一幕,仿佛在观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就在这时,李书柔突然抓起桌上的镇纸,朝着祝允尘掷去。那镇纸呼啸而去,却在祝允尘面前突兀地落下,仿佛被某种力量所阻挡。在场众人无不因这突发的变故而目瞪口呆。

李书柔见此也猛然惊醒,她咬咬牙,甩开仆从的手,不满道:“别碰我,本小姐自己会走。”

二人被不情愿地带走后,李放仍旧心惊未定,他万万没料到自己平日里的宠溺竟会招致如此严重的后果。他心虚地看向祝允尘,只见对方眼神十分凌冽,让他连一句赔罪的话也说不出口。

祝允尘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口气,他冷冷地看着李放,道:“李大人,此事就此作罢,祝氏与贵府的婚约即刻解除。希望贵府今后能好好管教家中之人,以免再有类似之事发生。”

李放闻言,额头上冷汗涔涔,只能低头应诺:“是,是,仙师教训的是,李某一定严加管教。”

此前去搜查的弟子已有人返回,祝允尘离开书房。

“护法,这边没有搜寻到任何线索。”一名弟子报告道。

“我这边也没有。”

陆续归来的几个弟子皆言未在府邸内发现李才良的踪迹,亦未找到昆吾的失窃之物。

“看来他逃走了。”祝允尘说道。

不过现下还不能断定,李才良究竟是因惧怕私自下山的惩处而遁走,还是确有偷盗之举,心虚而逃。

祝允尘略作沉吟,正要下令继续监视李府,最后一名弟子匆匆奔至他面前。

“护法,我在李才良的房中发现了此物。”说罢,这名弟子将一个锦囊递上。

那不过是一个极为寻常的锦囊,其中空无一物。可祝允尘接过手中,眉头却不由得紧锁。锦囊上隐隐缭绕着一股非同寻常的灵气。

“我已仔细搜查过,房中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物。”弟子补充说道。

祝允尘凝视着手中的锦囊,心中顿生疑惑。

不对,似乎并非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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