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但居移气,养移体,萧梦得在江府里住了三个多月,见识过各式各样的贵女,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又跟着严先生习字、读诗、下棋、弹琴,平时跟着江家的表姐妹们学着研制胭脂,工习茶艺,再出现在宴会上,终于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再不像初时那样局促别扭和格格不入。
四月十二是萧梦得的生辰。虽说她还在孝里,但这毕竟是她到江家的第一个生辰,江候夫人便和江候爷提了一句:不管大办还是寻常,总要有个表示。
江候爷赞同江候夫人的意见:“也无需大办,就在府里备两桌,让她们姐妹几个好好玩乐上一日。”
过了生日,萧梦得可就十四了,江候夫人不免问了江候爷一句:“表姑娘的亲事,候爷可有打算?”
“……”江候爷明显的怔愣了下,道:“还没,这么早就张罗?太早了点儿吧?还是说夫人有了合适的人选?”
江候夫人摇头。
她哪儿愿意操这个闲心?
只笑笑道:“说早也不早,可说晚年纪到底还小,就只是,到底是这么大个姑娘,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大,老夫人不管事儿,其它妯娌更是不痛不痒,原先我还当外甥女和六弟妹会更亲近些,可这些日子看下来,六弟妹待她也不过寻常。”
她当然也不愿意管,可到底他们夫妻是一家之主,管或不管,深或是浅,总得有个大致的章程才行。不可能总这么装傻充愣,不说“凡事豫则立”,可起码这事得有个心理准备。
江候爷就是一皱眉:“小儿女的亲事,那都是你们女人的事。”
江候夫人似笑非笑的道:“我谢谢候爷这么信任。”
江候爷哪儿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
那是他的外甥女,他自己不上心,还指望哪个?
江候爷挠头,他道:“你考虑得是,只是我还没想好。”
“终归是要候爷管的吧?”
江候爷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唔了一声。
江候夫人便婉转的道:“从前四姑太太的行径着实是寒了候爷的心……”
一提萧江氏,江候爷明显脸上带了不悦的神色。
江候夫人却不得不提:“可长辈的事,和小辈儿们有什么关系?候爷若当真能忍得下心也就罢了,那就寻个家风淳朴、清白温良的人家,把外甥女远远嫁了也就是了。”
“不行。”
旁人也就罢了,打发萧梦得远嫁,那不是摆明了让她重蹈她娘的覆辙吗?谁知道嫁的那家人家,日久天长,会怎么待她?
他再恨自己的妹妹,可终究是愿意她好的,没道理让她的女儿也走了她早早亡故的老路。
江候夫人也不意外,便笑笑道:“那就嫁到京城里,这样的人家也不是没有,离得近,又有江家撑腰,她的日子总要比旁人过得舒心些。”
她顿了顿,问:“还是说,候爷有心把她留在府里?”
江候爷没说话。
江候夫人说得在情在理,几条路都给他摆到眼前了,端看他怎么选。
但……这是给姑娘家挑夫婿,不是挑筐菜挑树果子。
他道:“容我好好想想。”
他存了心思,还真得好好替萧梦得费心打算一回。
*
只是这话说了没几天,江候爷气冲冲的来寻江候夫人:“你我算是都白费了一番苦心。”
江候夫人一头雾水:“候爷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到底是谁惹的候爷这么震怒?”
“还有谁?你前些日子不提醒我早些替梦得做打算?哼,哪儿知道她早就给自己找了门‘好’亲事。”
江候夫人都愣了:“这……不能吧?”
她没敢说出口:难不成她在祁州城和外男有了首尾?总不至于。
四姑太太再任性,可江家的家风足够严谨,萧家也不是那种穷困潦倒,要让女眷们抛头露面的人家。
总之,她不可能她连自己的闺女都教不好?
江候爷气怒的道:“不能?人家都找寻到门上来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呃……”江候夫人也无语了,她替江候爷倒了盅茶,道:“候爷且别急着动怒,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单听一面之辞,再不济,总要先问过梦得姐弟。”
江候爷气哼哼的把茶碗一推。
江候夫人无奈的道:“如果这桩亲事是真的……对方占情占理,你虽是候爷,纵是舅舅,可也没有坏人姻缘的道理。”
江候爷气得头疼,忍不住骂了一句:“冤孽,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冤孽上门。”
***
第二日,江候夫人让人请了江六太太来。
她并无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想请江六太太从中做个中间人,好歹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家唯一的长辈就是秦姨娘,可她身份太低,江候夫人绝不会给她这份颜面。
江六太太却误会了,听说萧梦得已然定了亲事,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还,还有这事?我竟是一点儿都没听说,这,梦得姐弟初入府里,什么都不曾透露过。”
和她没关系啊。
江候夫人苦笑,道:“是啊,谁能想到她们姐弟俩人小心思大,这事竟瞒得这样紧,可不管怎么样,人家已经寻到江家门上,总得给个交待。”
江六太太镇定下来,问:“大嫂的意思呢?”
“这事总不好去问梦得,她一个姑娘家,面嫩,自尊心又强,一个闹不好,我怕……依我的意思,不如弟妹派个管事媳妇出面,问问萧家什么打算。”
江六太太颔首应承了,真是既失望又感慨:“也是,说到底这是萧家的事。”
也幸好这是萧家的事。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过也好,萧梦得蔫不溜秋,早早替自己寻下了亲事,倒也省了江家的麻烦,省得将来替她费心,好了坏了她还要挑剔。
不外是各房添点儿嫁妆,只等她及笈之后,嫁出去了事。
*
江六太太想了半晌,派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再三嘱咐一定把这事盘问得仔细些。
那嬷嬷去了半日回来,带给江六太太一个更震惊的消息:秦姨娘压根不知道有这桩亲事。
江六太太:“……”
她心都立起来了,竟和江候夫人想到了一处:莫不是这男人竟是萧梦得在外不检点,自己勾搭来的?
这可不是小事,不是女人们能做得了主的,虽然此事不宜张扬,可江候夫人和江六太太短暂的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事交给江候爷和江六老爷处置。
之所以拉上江六老爷,实是因为江家只有他和萧家有来往,也只有他到底和萧梦得有过数面之缘,念着她年纪小,因着好歹相对熟悉些,他以长辈身份出面,不至于将她吓到。
江候爷则是最后做决断的那个。
***
萧梦得听说江候爷要见自己,心里十分纳罕。
她对这个大舅舅只是听说,进江府好几个月了,还真就一次照面都没打过。他是候爷,又是自己母亲的长兄,无形之中就给她以威压,让她感受到压力,却感受不到亲近。
只是这不年不节的,他忽然要见自己,敢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不成?
江家的事和她没关系,他不会因此见她,那就是萧家。可萧家的根底都在祁州,莫不是祁州有族人来了京城?
来传萧梦得的是两个面色清秀,却神情谨肃的管事媳妇,对着她二人,寻常人都不敢嘻笑,更惶论萧梦得了。她有心问两句:“两位嫂子,不知道大舅舅传召我是为了何事?”
其中一个管事媳妇十分恭敬,但仍旧从骨子里往外透着倨傲和严厉的道:“婢子不知,等见了候爷,表姑娘就什么都知晓了。”
萧梦得看她二人的神情,心中暗暗腹诽:知道就知道,何必装模作样?不知道就不知道,何必做出这么一副莫测高神的模样来?不问也罢。
一路不急不缓,朝着江候爷的书房行来。
萧梦得倒也会察颜观色,她发现但凡遇见她们这一行的婢仆,态度都会特别的客气。
她当然不会自负到以为是她的缘故,那就说明这两个管事媳妇是江候爷外书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心里更没底儿了。
没事则罢了,如果有事,这事儿还不小。难道说,老天垂怜,只许她在江府待这么几个月的安稳日子?
到了江候爷书房外头,两个管事媳妇站住脚,将萧梦得引到耳房,道:“表姑娘稍待,容婢子回过候爷。”
萧梦得颔首。
一个管事媳妇去禀江候爷,一个则挥手,两个小丫鬟送了茶点进来。
等候的功夫,萧梦成也到了。
姐弟两个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在这种场合相见,终究还是孩子,都不免有些心慌和心虚。
萧梦得忍不住问萧梦成:“你又惹什么祸了?”
萧梦成第一个反应就是呸一声:怎么好事想不到我,坏事第一个怀疑到我头上?
但他有点儿心虚。
萧梦得只是对不可预知的未来感到惊悸和惶恐,真要说起来,她没什么可心虚的,虽然有点儿自己的小心思,但她没做害人的事。
但萧梦成可不是,他在祁州也好,在京城也罢,可都没干什么出彩的事。江家不计较则罢了,一旦计较起来,他在江家势必要无容身之处。
萧梦成不耐烦的道:“我能惹什么祸?你好歹也是我长姐,能不能把我往好了想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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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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