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得点了点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道：“芭蕉过得好就好，不枉她……”
为自己跑了回腿，背了回锅。
她又吩咐梧桐：“回头你把芭蕉的身契给世子夫人送过去。”
人都留不住，心更留不住，握着芭蕉的身契也没什么意思，不如送给世子夫人，权当还个人情。尽管世子夫人未必稀罕。
梧桐忙应了一声。
萧梦得看向她，又道：“你若是想要回身契，我一并还了你。”
梧桐十分惊讶：“姑娘？”
萧梦得没什么情绪的道：“不给你，这身契在我这儿也留不长久，若是落到梦成手里，你以后的日子不定要多几分变数。”她不无嘲弄的道：“不过是换几两银子，还不够他一顿酒菜钱的呢。”
梧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既是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也为萧梦得揪心：“姑娘明知道二爷是个什么样的脾气禀性，怎么还……”
萧梦得没说话。
梧桐知道萧梦得有什么心思也不爱和人说，何况她多少也能猜着萧梦得的心思。
萧梦得本就敏感自尊，偏偏二爷不争气，大闹江府，说出来的话也难听。
姑娘不愿意丢人现眼，所以只能息事宁人。
梧桐劝道：“姑娘就算灰了心，可也不能这样破罐子破摔啊，总要留几分自保的余地。不如趁着今晚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姑娘和二爷好好说说……”
“不必，没有相见的必要。若是他托人给你代话，你只不理他就完了。”
“可是，姑娘还真打算和二爷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萧梦得轻吁一口气，自嘲的笑道：“若真如此，也是我的造化。”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还有，姑娘怎么能还相信江府的人？
萧梦得只问她：“身契你要不要？”
她越肯这样大方，梧桐却又不忍心要了，她喃喃道：“还是……还是姑娘拿着吧。”
萧梦得呵了一声，道：“你不用觉得身契在我这里才是你的忠心。”
世间的人和事，都是分分合合的，哪儿有永永远远在一起的说法？自然是该去的去，总有新人替代旧人，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梧桐低头不说话。萧梦得如今也能体会出一点儿眉高眼低，知道她不敢张口，便道：“回去提醒我拿给你。”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体面的丫鬟兴冲冲进来禀报：“保宁郡王陪着大姑奶奶回来了。”
丫鬟口中的大姑奶奶就是嫁出去的江大姑娘，是江候夫人的嫡长女。
听说她回来了，旁人还没怎么样，江候夫人激动起来，既挂念长女，又高兴她能在这样团圆的日子回来，可又担心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一时忙乱起来，诸人纷纷去迎江大姑娘。
萧梦得没动。
倒不是她有多大胆子敢不恭敬，可人家亲母女、亲叔侄的，见面自有一番契阔和亲热，她这个外头来的表妹还是哪儿凉快儿歇哪儿去吧。
等人都走了，萧梦得起身，叫过一个丫鬟，吩咐道：“先生布置的功课我还没做完，我就先回去了，若是舅母们有别的吩咐，劳烦你给聆风院送个信儿。”
那小丫鬟点头，碍着职责不好削尖了脑袋往前头挤，但一脸的雀跃。一个表姑娘，本来在府里就掀不起水花，她走不走的谁在乎呢。
江二姑娘等人很快听说大姐姐回来了，欢呼一声，忙来相见。
保宁郡王被江候爷等人带去了外书房，一时内院里都是自己人。
郡王妃江氏是长姐，昔日在闺中待姐妹们最为温柔和耐心，好多妹妹都是跟着她手底下长起来的。说句不夸张的话，她比这些妹妹们的亲娘都更用心。
姐妹们见面，虽说碍着身份要先见过郡王妃，可很快姐妹们就亲热起来。
江氏不常回来，回了娘家，自然给每个妹妹都带了礼物。她身边的婢女一份一份的送出去，谁想分到最后竟多了一份。
江氏不由的问：“这是落了谁了？”
连最小的江九姑娘和生病的江七姑娘都有份，无缘无故，怎么会落了谁？江二姑娘往姐妹堆里看了一眼，道：“姑母家的萧表妹没在。”
她看向长姐，见江氏一脸的兴味，便道：“我打发人去叫萧表妹。”
萧梦得才回来换了外裳，听说郡王妃传召，自然没有避之不见的道理。只得又重新换了衣裳到了花厅。
江氏待她行了礼，伸手把她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番，道：“妹妹更像姑母。”
一句平平常常的客套话，却说得萧梦得心里又酸又涩，可她再不肯做出伤心之态。这天底下的悲喜是不相通的，更没有真切的感同身受这一说，难得这位表姐肯感慨一句已经是她心慈细腻之处，但更多的怕还是门面功夫罢了，何必自作多情的当真？
她只垂眸，道：“是我没福，不能奉养父母终老。”
江氏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道：“父母子女也讲究个缘份，倒未必是妹妹福薄，不过是造化弄人，难得十全十美罢了。”
她命人把礼物呈上来。
礼物不算特别贵重，但极精致，正是萧梦得姐妹这个年纪用得着的。
萧梦得伸手接了，继而再度行礼谢恩。
江氏道：“妹妹乍然失了恃怙，只怕心里不大自在，初到江府，和姐妹们也不相熟，但请稍安勿躁，天长日久，姐妹们玩在一处，也就不会再想家了。”
这话说得中规中矩，自然是极在理的，但也没什么实际效用就是了。
萧梦得温驯的道：“是，多谢郡王妃教导。”
江大姑娘此次回来，是给娘家长辈和姐妹们下贴子的：“我家郡王爷前几日喜得一女，又正逢八月，是桂花和菊花盛开时节，所以特来请祖母、母亲、婶娘和诸姐妹们过府喝杯喜酒。”
江家几位姑娘自然喜不自胜，纷纷道喜。
江候夫人却蹙了蹙眉。无人时，母女回房说了好半晌的悄悄话。
午宴因为有保宁郡王在，男宾那边觥筹交错，特别热闹。郡王爷还特意过来给江老夫人和江候夫人妯娌几个敬酒。诸姐妹倒也没避讳，又好奇又害羞的旁观。
郡王爷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高大挺拔，五官如雕刻，身份使然，自然是极尊贵的。难得他态度谨敬，并不因为身份而对江府的长辈有所慢待。
甚至还虚敬了众小姨子们一杯。
***
郡王夫妻是用过午宴走的，江二姑娘扶着江候夫人回房，问：“阿娘怎么瞧着心事重重的模样？难不成长姐回来，阿娘反倒不欢喜？”
江候夫人笑骂一声，道：“就你眼尖，我不过是有些累，又多喝了几杯。”她轻轻叹息，道：“你姐姐身子弱，不然嫁得这么近，理当三不五时就回来一趟。”
江二姑娘不以为然的道：“阿娘想岔了不是？长姐不愿意动，阿娘可以多去看长姐啊？”
“说得容易，既嫁了人，就是人家的媳妇，何况那又是郡王府，到底规矩森严，不似寻常人家。”
江二姑娘又出主意：“那把长姐接回来多住几天？”
江候夫人笑道：“又说孩子话了，这嫁了人就是夫家人，上要侍奉公婆，下要抚育子女，还要管理府中中馈，你以为还能和未嫁时一样，成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没别的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江二姑娘也觉得为难：“好好一个姑娘，总不能嫁了人就相当于没了这个人吧？要不，那就不嫁好了。”
江候夫人哭笑不得，道：“只当你长大了，哪成想还是这么天真。”她满眼慈爱的看着江二姑娘，道：“你也不小了。”
江二姑娘脸一红，道：“阿娘别动不动就扯到我身上。”
江候夫含笑道：“你也不用做这扭捏模样，当初你姐姐定亲前，阿娘也问过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她不无感慨：“想想好像还是昨天的事，这一晃又轮到你了。”
江二姑娘不吭声。
江候夫人道：“父母自是要替你万般察访，但你自己也得大致有个数。”
江二姑娘嗯了一声，鼓起勇气道：“我不喜欢姐夫那样勇武的男人。”
也就是说喜欢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了？
江候夫人道：“晋王一家一直戍守北原，那是咱们朝廷的北大门。北地荒僻，又连年争战，自然人也生得高大健壮，确实有几分粗野。可到底是世家子弟，规矩礼仪一向不差。”
“姐夫自然没得挑，不过，我就是瞧着有几分骇人，不自禁的就想离他远远的。就比如今天，他不过是随意一瞥，眸光凛凛，仿佛能冷进人的骨头里。这会儿秋老虎正盛，我还是直打寒颤。”
江候夫人不由得笑骂：“出息，不过就是随意一瞥，你又没做错什么，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江二姑娘也就只是笑笑，不在意的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是阿娘先问我的，我说了您又不满意。”
江候夫人摇摇头，笑道：“行了，阿娘何曾说过不满意，总之你放心，必定会让你满意就是了。”
江二姑娘轻俏的哼了一声，道：“不过姐夫虽然生得骇人，和大姐姐感情倒好，就只是，大姐姐的肚子怎么一直没动静呢？她要是能生个小外甥或是小外甥女就好啦。”
完结文《桃花朵朵开》《泼辣俏娘子》《眷属得成》《金枝玉叶》《独一无二》《冷香盈袖》《表妹且娇且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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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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