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不信萧梦得还有阴阳眼，能看见常人所不能看，但她的话又着实令人心惊。自己小产是私密之事，除了母亲就不曾和任何人说过，萧梦得怎么会知道？
萧梦得就是诈她的，看她神色，便知道自己所猜**不离十。
别看这些世家贵女一副“风清月明、岁月静好”的雍容优雅，可内里谁不是八十八个心眼儿？平日里矫揉造作，一副良善慈悲相，实际上杀伐果断，谁手里也脱不掉有几条人命。
尤其江氏是郡王妃，如果一味的仁慈，她也做不到现如今这个位置了。
萧梦得的目光落到江氏的腹部，一字一句，凉意刻骨的道：“那胎儿就附在你的肚子上，啃食着你的血肉。”她蓦的朝江氏一笑，道：“将来再添一个我不多，每只鬼的力量都很薄弱，可架不住天长日久，水滴石穿。”
“啊……你闭嘴，闭嘴，我看你是疯了。”江氏崩溃了。
萧梦得呵笑一声。
疯了，真是个好借口。可凭什么你们仗势欺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软柿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可也能软沓沓的糊你一手黄，凭白恶心恶心你。
她懒洋洋的道：“要么，你就引狼入室，总之将来你一定别后悔。我若活着，我便一定要得到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擦，这简直是红果果的宣战了。
可江氏这会儿全无战斗力，她慌乱的在身上扑打着，被萧梦得误导，她总觉得腹部隐隐作痛，竟真的像有鬼在啃食她的血肉一般。
尽管那是她自己的孩子，也是她盼极爱极疼极舍不得到极点的孩子，可一旦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哪儿还有亲和爱可言？只剩下了忌惮和害怕。
其他丫鬟也觉得寒毛倒竖，连这屋里都比先前更阴冷，当下不敢恋战，匆匆裹挟着江氏离开。
*
江氏却和魔症了一般，回房拉着自己乳母的手，道：“快，去找桃木剑，桃木驱鬼。”
她的乳母一头雾水：“这深更半夜，要桃木剑做什么？”
“就是因为半夜三更阴气重，所以才要桃木剑，快去啊。”
一旁的丫鬟拉着乳母轻声说了两句，乳母脸色也变了。
上了年纪的人更信鬼神，她这会儿只比江氏更悸怕的。
当下匆匆去想办法。
保宁郡王是上阵杀敌的武人，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兵器，可那些都是纯钢制作，而且大半夜的弄柄钢刀或是柄宝剑来，只有更滲人的好吗？
桃木虽不稀罕，可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寻桃木剑去？
偏偏江氏受了惊吓，这么一折腾，又开始发起热来，从头到脚，几乎没一处舒服的。可这时候又不好闹起来请太医，只把正院里的上下都折腾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乳母翻出来一枚桃木簪，也不知道是哪个年月的，这时候也顾不上了，先应个急吧。
江氏脸色潮红，人已经开始发抖，这会儿如同握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桃木簪，拉着乳母的手落下泪来，道：“我知道自己没用，是个无能的阿娘，一直盼着有个一儿半女，好不容易盼来了，却偏偏因这不顶用的身子，百般保胎都没能留住它，可它不该恨我的啊，这是老天作弄人，我也很伤心……”
乳母只能不断的安慰她：“是儿不死，哥儿或姐儿没能留住，那是菩萨没开眼，也说明你们娘俩儿没缘份，更有可能是您上辈子欠下了的孽债，了结了，它自然便走了。您千万别自苦，横竖您还年轻，日后……”
江氏呜呜咽咽只是哭：“我还有什么日后？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这时候萧梦得那话就越发的在耳边清晰，她说她要熬死自己。只怕一语成谶，这事儿要变成真的了。
不行，绝对不行。她是个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的贱民，借她的肚子都是瞧得起她，她居然还敢生出别样觊觎和肖想的心思来，更让人忍无可忍的是她居然敢诅咒自己，真是死都不挑个好死法。
江氏猛的一抬脸，咬牙切齿的道：“萧表妹迷了心智，吩咐下去，给她配上一副好药，让她安心养病。”
***
江清寒回来的有些晚，没能赶上晚饭，照例回去向江六太太道声安。
小妹十二姑娘正在江六太太身边玩儿，一见他，六岁的小丫头脆声声的喊了声“七哥”。
江清寒随手把她捞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个小锦匣。
小姑娘立时眉眼弯弯：“七哥，又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小玩意儿，街上瞧见了随手买的。”
“给我的？”
江清寒失笑：“咱家就你一个没长大的淘气的小活宝，不给你给谁。”
小丫头笑得露出一嘴小米牙，甜甜的道：“七哥最好了。”
江清寒顺势要把她放下去，忽然一顿，道：“你脖子上挂的这是什么？”
小丫头随手拂了一下，道：“是萧表姐送我的坠子，喏，七哥你瞧，是个小月亮还有一颗星星。”
是纯银配金刚石的，难为萧梦得是从哪儿踅摸来的。
虽不值钱，但胜在别致，那颗金刚石又亮晶晶的，尤其在是昏黄的夜里，烛光一照，更是璀璨。
正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江清寒放她下地，问：“她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小丫头恼了，翻着眼瞪他：“七哥，七哥，你莫不是真忘了？”
大有“你敢说忘了”试试。半带威胁，半带撒娇，眼里水汪汪的，好像他说个“是”，她就号给他看。
江清寒脑子一转，便笑道：“哪儿敢，不就是过几天是你生日嘛，放心，你的生日礼物七哥早给你备好了。”
这还差不多。
小丫头心满意足的笑眯了眼。
小孩子真是好哄，她们心思单纯，最知道谁对她好。你对她好，她就全心全意的对你好，你要对她坏，她不会怎么样，但只会远远的避着你。
江清寒又从怀里掏出个锦匣来，对小丫头道：“礼尚往来，这个给你当做给你萧表姐的回礼吧。”
“是什么？”小丫头疑惑的问，用胖嘟嘟的小手用力打开锦匣。
是一条圆润通红的玛瑙珠串。
玛瑙不难得，难得的个头、品相几乎一模一样。
小丫头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自是不会凭白忌妒这个，只是为难的道：“可是，萧表姐不回来了啊，我想送也送不了。”
童言无忌，因小孩子没有坏心思，所以她们不会撒谎。
江清寒一怔，他是知道萧梦得和二妹妹几人去了保宁郡王府的，按说这时候她们都该回来了，什么叫“她不回来了啊”。
但他知道问小十二也问不出什么来，随手盖上锦匣，道：“那就不送了罢。”
*
哄过小十二，江清寒来见江六太太。
江六太太问他：“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可用过晚饭了？”
“和朋友聊的时间有点儿长，没想到磋磨到现在，结果就错过了晚饭。”
江六太太自是心疼长子，忙吩咐人：“去厨房传晚饭。”
江清寒说了声“不忙”，坐到江六太太下首，又问过江六老爷：“父亲还没回来？”
“说是忙，去了外地，要有几天才能回家。”
丫鬟来奉茶，江清寒伸手接了，问：“二妹妹她们都回来了？”
江六太太已经听见这兄妹的一问一答了，只是没想到长子会这么关心萧梦得。
她顿了下。
江清寒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
因是长子，江六太太夫妻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又因江六老爷自己是庶出，在这府里过得极是艰难，所以便恨不能倾尽所有，也要让江清寒出人头地，不被身份所限。
但孩子的成长从来不被父母的期望左右。
江清寒不嫖不赌，也还上进，就是不喜读书，这让江六太太颇为失望。
但她也知道，凭借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听着确实挺励志提气，可进考场的如过江之鲫，真正能榜上有名的却寥寥无几，不是有苦心有斗志就行的，还得有几分天分和几分造化。
所以江清寒虽不太符合世俗的期望，但他自有一种沉稳的气质，尤其最近两年他转眼就长得高高大大，已经和江六老爷不相上下，江六太太待他就更不敢似对小孩子那样肆意拿捏和驱驰。
她犹豫着道：“都回来了，不过，你大姐姐说想留你萧表妹在郡王府多住些日子。”
“是吗？”他很直接的望过去：“大姐姐怎么会想到留萧表妹？”
要说这里没猫腻，谁信？
江六太太知道瞒不过他，微垂了眼道：“这事儿……自然别有隐情，可……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捱。”
“呵。”江清寒突的笑道：“谁是周瑜，谁是黄盖？萧梦得自己亲口说的？她又毛遂自荐了？”
什么叫“又”……
江六太太从来知道府里好些事瞒不过江清寒，但为人父母的，一则是爱子心切，二则总有长者的莫名的优越感，所以总自以为是的，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能瞒就瞒。
就像上回萧梦得要给江清月做妾的事，江六太太和江清寒明明互相彼此都知道，但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像只要母子之间没有明确的讨论过，这事儿就是“我当你不知道”。
这会儿江清寒一个“又毛遂自荐”，江六太太莫名其妙的老脸微红，她皱眉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完结文《桃花朵朵开》《泼辣俏娘子》《眷属得成》《金枝玉叶》《独一无二》《冷香盈袖》《表妹且娇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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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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