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杀人

被他这么一说,任平生的思维豁然打开,回忆了遍梵心城里的人讲述的之前神子娶妻的案例,就说道:“之前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得太匆忙,咱们都没有时间好好整理,现在想来,疑问有很多。”

他下床走到申欢靠窗坐着的矮腿几边,几上有一张棋盘,他拿出棋子边说边一颗一颗摆在上面:

“第一,我们已经能肯定,所谓的‘神子’是人在装神弄鬼,这个人假借神子的名义从梵心城里掳走未婚少女,从昨夜和他的交手情况来看,这个人武功很高,谋划能力和应变能力都很强,既然如此他直接作恶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多伪装一层‘神子’的身份?”

他放上第二颗棋子,道:“第二,类似的问题,那人做戏做得很足,送点姻烛、七日后再送接姻烛、接喜轿,还要在神婚地点周围提前布置幽罗草和笼中笑,他到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些?”

第三颗棋子落在棋盘上,“第三,是结果,所有被神子娶妻的姑娘都疯了,而且都嚷嚷着自己‘飞起来’,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将她们吓成这样?那个人吓疯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为什么不直接杀害她们?”

第四颗棋子随之落下,“第四,也是我最疑惑的,如果‘神子’是昨夜那个人,三焚殿的人两次捉拿怎么会失败?那个人的武功不弱,但是也未必打得过三焚殿一大帮人。就算第一次在城外那人用了什么诡计,三焚殿猝不及防让他逃脱了,但第二次转移到飘渺顶殿怎么会又失手?”

四子合围,中央是一块空白,“神子”的真面目隐藏在一大团迷雾之中,而他们所得到的仅仅是碎片化的些许结论。

附子也围了过来,跟着说到:“要是这么整理,那我们自从进入梵心城以来,遇到离奇的事远不止这些。”

他拿起第五颗棋子放下:“十三年前的仙光。”

第六颗棋子紧挨着第五颗:“死伤众多,三焚殿大不如前。”

第七颗紧挨着第六颗:“没几个月后梵心城开始有人失踪,回来后都疯了。”

任平生道:“这我差点忽略了,有人失踪的状况持续了近十年,直到两年前神子开始娶妻,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

他们看着面前的七枚棋子,巧的都是黑棋,四子围在一起,三子连成一线。

任平生想了想,把附子摆的第一颗棋子换成了白子,放到四子合围的中央。

附子点头道:“不错,我们想的一样,所有事情的源头似乎都和十三年前仙光有关。”

申欢闲闲倚在几旁,侧脸观着窗外,手里摩挲着白色硬块。

任平生细看那白块,逐渐觉得有些眼熟:“唉这不是昨夜的接姻烛吗?你把它未燃尽的部分捡回来了?”

他凑身过去观察,这时外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似乎许多人在吵架一般。正当他们疑惑之时,一个小个子跑进房门,一看就是上次来苏宅领他们进门的夙寻,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不好了,神子杀人了!”

*

三焚殿的屋阵前,陈列着四具尸首,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的都是很少见的粗布。

少见,不是因为极珍贵,而是因为极简陋。

数十年前天下混战时很多难民身上穿的都是这种料子,中洲定国后百姓安康,就很少见这种布料穿在人的身上。

显然,是生活得很贫苦的一家人。

任平生三人和苏家,被梵心城的一大群人带到这里。

在路上他们已经大致清楚了情况,昨夜他们回到苏家后,三焚殿的人继续在山中搜查“神子”,临近破晓时在离“神婚”那所荒庙三里的地方发现了这一家人的尸首,男人死在家门外,女人和两个孩子则亡于屋子里。

一家人为人老实懦弱,从没和人发生龃龉,昨夜山里也没出现其他人,基本能断定是“神子”从荒庙出来后杀害了四人。

之前阻挡三焚殿弟子列法阵的秃顶陈伯,由于生理特征明显,任平生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他。此时他的手指都快戳到了苏老爷下巴上,十分激愤地大声嚷嚷:

“苏行止,你好好看看孙阿怀一家四口!全是因为你们苏家违逆神意,神子降怒,牵连到孙阿怀家,才导致他们四个人惨死。你看看他们,你看看!死不瞑目啊......”

四个人全都呆呆地睁着眼睛,手臂无精打采垂在身体两侧,一点对死亡抗拒的迹象也没有。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扑倒在孙阿怀脚边,放声大哭,周围的人拉都拉不住,她旁边站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像是她的丈夫和儿子,老人掩面不忍看,也泪流不止。

老妇的儿子向众人道:“昨日早上娘刚去过表兄家里送两件制好的衣裳,中午还留在他家吃了饭,谁想隔了一晚人就没了。表兄这一家子苦哟!嫂子脑子痴傻干不了活,一家子全靠表兄山里打猎过活,拉扯一儿一女长大,老天爷不长眼啊,非叫苦了一辈子的人还不得好死。”说得不少人也纷纷落泪。

任平生见申欢专注地盯着四具尸首,自己便也凑近观察起来。

茫然、失意、恍惚,如果面前是活生生的四个人,任平生首先想到用来形容的词语必然是这些。

尸体表面看不到任何伤痕,从状态来看也几乎可以肯定不是中毒而死,结合之前被神子娶妻的那些女孩的症状,任平生细细打量,确定了这四个人死前没有受到过惊吓。

至少尸体的姿势和神情并不像那些手舞足蹈的疯姑娘,不过也不排除这个神子最近换了风格,改走深沉风了,被他吓死的人也跟着看上去沉稳许多。

严肃来说,四个人被吓死的可能性很小,只从外表来看,四具尸首相当完好,表现得相当平静,仿佛只是四个躺在地上被什么事情困扰着的人,一切都没有问题,除了他们已经死去。

这可怪了,只要是人,不管性格多么淡漠的人,在临死前都一定会有所反应,大部分人表现出来的都会是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意识。

可他们一致都很平静,就连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也没有一丝恐慌。

任平生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回头看了看,人群的情绪已经激愤到了极点,团团围住苏家的人,口沫横飞地指责他们没有按神子的意愿把苏扶楹嫁过去从而导致了这场悲剧,暂时没人注意站在外沿的两个人。

他悄摸出“认输”,合成剑身,剑尖伸过去轻轻挑开点孙阿怀妻子的衣领。

女人穿了件很长的衣裳,长到将及膝盖,底下的裤子肥肥大大,裤脚一直拖到把脚面完全包住。“认输”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衣领往一边拨开了点,任平生立即判断出来她里面是裸着的,没穿里衣。

没穿里衣,只穿了外面肥大得完全不适合她的衣服,不说外衣的布料极其粗糙,直接接触皮肤会摩擦很痛,就算她对这种疼痛无所谓,穿这样的衣服平日里活动也会是极其不雅的形象——仅仅站着还好,只要稍微一活动就会袒胸露乳。

从孙阿怀姑妈的哭诉中能知道,孙阿怀是天下为数不多的好男人,就算老婆痴傻,他也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样的男人,绝对不会给老婆穿眼前这样的衣裳。

再看孙阿怀和两个孩子,似乎都有些衣衫不整,小女孩穿着的布裙虽然料子简陋,但是按照时兴的式样精心裁剪过的。

任平生见过这种式样,知道在腰部会束一根裙带固定这件裙子的形状,而女孩的腰上没有裙带,使得整件布裙看上去也稍显宽大。

这家人穷困到如此地步,连一件合身的衣裳都做不起?

可方才孙阿怀的表弟提到他母亲刚昨日给孙阿怀一家送衣裳,这么说他们不是没有合身的衣服,而是没有穿——没有穿,为什么?

任平生想了想,纠正了自己,这种情况更像是,这四个人根本没有好好穿衣服。

深夜,死亡,没有好好穿衣服。这几个没有什么内在联系的词,在任平生眼前还原出孙阿怀一家被杀害的现场:

这一家人原本在安详的睡梦中,山野猎户的民风比较粗野,他们习惯了睡觉时不蔽一衣。黎明前一个时辰,人在睡梦中最深的时候,他们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匆忙从床边拿件衣服披上就下了床,黑暗里来不及细辨,孙阿怀的老婆误穿了他的衣裳。

他们出了屋门——还有人都没到门口,死亡就吞噬了他们。

这当中有一点很奇怪,仍是关于衣服——为什么他们感受到危险的第一反应是要穿衣服呢?

任平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当时感到了危险,但认为危险并没有很严重,所以相对较从容地先穿好衣服再下床。

这也有点奇怪,从当晚和“神子”交手的情况来看,那人杀人的手法一定干脆利落,何况他当时应该防备着申欢和附子追上他,要杀孙阿怀一家定会用最快的速度。

那从这四个人察觉到危机到被杀,又为何隔了这么长的时间,长到足够他们披上衣服,孙阿怀甚至还走到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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