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闻砚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认输般的疲惫和无奈:“…她说得对。”他抬眼看向许芷蘅,眼神复杂,有被戳穿的狼狈,也有一丝如释重负,“是我们…处理不当。”
楚瑜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低声道:“芷蘅,对不起。不是不信任你,是那东西,太邪门了。我们怕…”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怕吓到你,也怕…节外生枝。”
“邪门?”许芷蘅挑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之前的愤怒被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挑战欲取代,“比我看过的所有甲骨文诅咒、青铜器上的饕餮食人纹还要邪门?说来听听。”
楚瑜和闻砚对视一眼,知道瞒不下去了。楚瑜压低声音,尽量简洁但清晰地,将实验室那晚的惊人发现和盘托出。
随着楚瑜的讲述,许芷蘅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逐渐转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撼,最后定格为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无数思维的火花在碰撞燃烧。
“反复挖出埋下多次…不同时代的献祭残留…”她喃喃自语,猛地抓过闻砚面前那本关于铅同位素分析的论文,飞快地翻阅着,又抬头看向两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所以…那六个地名,刻在鼎内壁,根本不是普通的记录。它们莫非…是坐标?是标记?标记着这口鼎每一次被唤醒、被重新‘使用’的地点?或者说…是它每一次‘呼吸’、‘进食’、再‘沉睡’的轮回之所?!”
她的思维如同闪电,瞬间将文字、地点与鼎的诡异“经历”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让楚瑜和闻砚都心头一震的推论。
“太…太不可思议了!”许芷蘅猛地靠回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谜团点燃的、近乎燃烧的研究热情,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兴奋的弧度,“一□□着的、会轮回的、吞噬了千年时光的青铜鼎?这简直…比最离奇的志怪小说还要精彩一万倍!”
她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品尝这惊世骇俗秘密的滋味,目光灼灼地看向楚瑜和闻砚,之前的隔阂似乎在这一刻被共同面对的惊人真相冲淡了:“好了,现在,我们才算真正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这六个…呃…东西。”她用手指点了点白板,“必须马上查实,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它们是哪里了。”
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宣告着一位冷静的文字学者,已被彻底拖入了这趟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探寻之旅的核心,并为之深深着迷。
随着时间流逝,楚瑜的黑眼圈越来越重,闻砚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缺乏血色,只有许芷蘅眼中的光芒依旧炽热,仿佛在解谜中汲取着能量,只是她手边的糖纸也明显增多了。
他们带来的资料越堆越高,笔记本写满了一本又一本,手指被书页边缘划出细小的痕迹,沾染着淡淡的墨迹和灰尘。
整整一周多的时间,就在这种高强度、高密度的翻阅、比对、争论、推翻、再重建的循环中度过。枯燥、疲惫,却又被一种近乎执拗的求知欲和揭开谜底的渴望支撑着。
终于,在一个午后,当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布满尘埃和书卷的长桌上投下清晰的光斑时,三人的工作似乎同时推进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
闻砚将最后一张标注着清代“历阳县”疆域图的便签条,精准地贴在了一张大幅的中国地图上。地图上,围绕着六个地名,已经被他贴满了不同颜色、代表不同时代的坐标标记和连接线,构成了一张复杂而清晰的时空网络。
许芷蘅放下手中一本极其冷僻的、记录古代地名异写的线装书影印本,长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金丝眼镜重新戴好。她面前的笔记本上,六个鼎内文字的旁边,已经工整地写下了她认为最可靠、经过多重文献交叉印证后的古地名对应及释读结论。
楚瑜合上面前一本厚厚的《战国策地理考》,目光扫过闻砚的地图和许芷蘅的笔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周多的鏖战,尘埃似乎落定,却又仿佛掀起了更大风暴的序幕。
闻砚拿起许芷蘅的笔记本,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区响起,如同在宣读一份关乎命运的判决书,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
“鼎内文字,自上而下,对应古地名及现今大致区域如下:”
1.蓟:古燕国都城所在。今北京市西南部。
2.西充:古充国地,后置县。今四川省南充市西充县一带。
3.黔中:战国楚地,秦置郡。地域广阔,核心区域在今湖南省西部、贵州省东北部,沅水、澧水中上游。
4.郢:楚国故都,曾多次迁徙,鼎文所指,经历史研究,极大可能认为核心都城即纪南城所在,今湖北省荆州市荆州区西北。
5.咸阳:战国秦都城,秦帝国首都。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
6.历阳:古县名,秦置。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
闻砚念完最后一个地名,抬起头,目目光如电,扫过楚瑜和许芷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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