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向有一座山城,山城里有个小地方,名叫长乐乡。
而长乐乡的元亨坊里有一间小药房,名叫——“潮生药铺”。
潮生药铺的主人才二十来岁,虽然模样生得好,可却目光定定——竟然是个瞎子,瞎子名叫姓“方”,名叫方亿安。
方亿安被亲生父母遗弃于襁褓,正好放在了元亨坊的潮生药铺门外,那潮生药铺原本的主人本是个鳏夫,无妻无子,正好捡了个孩子,结果捡回去才发现这孩子竟然是个天生眼盲之人。
难怪他亲生父母不要他,生了一个瞎子,岂不是一个累赘?
可想来想去,鳏夫终究还是留下了这个孩子,毕竟他总要有一个人给自己养老送终才是。
方亿安不爱说话,却十分聪慧,鳏夫教他的东西,他一点就通,也不哭不闹,养起来十分省心。唯有一点奇怪得很,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自小天天有事没事就站在门口守着,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街坊邻居见了都摇头说,“真是可怜呐,他从小到大就在这等,可等来等去也没有个人影……”
“是啊,这孩子模样生的这样齐整,只是可惜是个瞎子,他父母就这样狠心把他丢在这里了。”
“哎呦喂,快别说了,他可不是在等他父母。”
“啊?那他天天站在这里守着不是在等他父母吗?那是在等谁呀?”
“说来好笑,别人问他是不是在等他亲生爹娘来接他回去,这孩子竟然说不是的,他在等小黑。”
“小黑是谁呀?”
“谁知道呢?他就说是在等小黑。可能是他某个亲戚吧,反正不是他爹娘,他自己说的。”
“他被抛下时尚在襁褓,怎么认识亲戚?”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看呐,这孩子不仅是个瞎子,脑子多半还有点问题。”
不管别人怎么说,方亿安仍旧每天在门口等着。
……
后来,鳏夫生了病死了,那方亿安也没哭,只十分妥帖得体地料理了养父的后事,自此一人撑起了潮生药铺,好在他自小苦学又聪慧,药铺在他手上生意反倒比在他养父手上还要好些。街坊邻居都说,这方亿安身上似乎有一种超脱于他年龄的成熟,无悲无喜,仿佛平静且自然的接受命中的一切安排,总之,莫名让人觉得很可靠。
有一天,无人在意的时候,元亨坊内忽然传来一声犬吠,那向来处变不惊的方亿安却忽然笑了,摸索着出门去,满脸笑意,道:“你终于来了。”
一团黑影窜进他怀里,舔了舔他的手心,汪汪叫了两声,方亿安摸着那熟悉的小卷毛,嘴角带笑:“小黑,你身上都臭了,我带你去洗个澡先。”
小黑狗大叫一声,似是在抗议抱怨,却也老老实实呆在那人怀中没有挣扎。
方亿安动作轻柔,还取了一些皂角来抹在小黑狗身上,一边洗一边道:“司命可能是觉得对不住我,这一世我的命格倒没有那么苦,手头上也稍微宽裕一点了,可惜我却是个瞎子,要在这世间存活仍旧就不容易,你怕是又要跟着我受苦了。”
“汪汪汪。”
“好啦,我知道你不介意,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罢了。你放心,我还有很多时间,只要你不乱跑,我就能助你脱离这红尘苦海。”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狗儿气愤不已,狂吠不止。
“我知道,我知道……是他不对,我已经揍过他了,可是你也晓得的,他也是神官又是我难得的好友,我狠狠打了他一顿,对不起……他确实有错,我也有错,我没保护好你,所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汪汪汪?”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听得懂你说话?”方亿安捏了捏小黑狗的耳朵道,“你成天在我耳朵旁边狗叫,听一辈子就能听明白了,更别说我都已经听了这么多辈子了,还能听不明白吗?”
“汪汪汪。”
“快了快了,你话怎么这么多?我从没见过比你还爱说话的小狗,你跟着我好好修炼,很快就能修成人形,到时候就能说话了。”
“汪!”
方亿安的小药铺生意挺好,街坊邻居也都和善可亲,正所谓是“手中有钱,碗中有粮,万事不慌”,如今人间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日头暖洋洋的落下,长乐乡里开满了春桃、春梨,清风一吹,便好似人间飘雪,方亿安虽然看不到,却也能感受到这份惬意和祥和。
关了药铺门,又在门口写下几个大字——“春光正好,不必吃药,客官还请改日再来。”
方亿安做完这一切,便拖来一张躺椅,搂着小黑狗就这么懒洋洋的歪在躺椅上面,椅子摇摇晃晃,一人一狗皆是昏昏欲睡。
外头有人敲门,看起来是要来拿药,小黑狗叫了两声,方亿安一下子捂住小黑狗的嘴,低声道:“不必管他,大病治不好,小病不必治。何况这人是隔壁家的李江,他定是来找我开什么壮阳药的,我都同他说了,让他少去些勾栏瓦舍比开什么药都管用,他不听我的,那便随他去吧。”
“汪汪汪?”
“哈哈哈,我哪有这么厉害的药,不过是给他开了些健脾消胃的药而已,我要真有这本事,早扬名立万了,哪里还会蜗居在于此?何况这种富贵发财的好事也不该是我这个命格,如今这样我已很知足了。”
“汪汪汪汪汪汪。”
“好啦,反正都是要死的,天底下谁能不死?只不过是死法不同罢了,重要的是过程,就比如现在,既然知道人生苦短,不得善终,咱们不如好好晒晒太阳,吸收一点日月精华,对你修习也有益,有一句诗说的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吗?”
话虽这么说,可作为一个瞎子活着确实很不方便,时常磕着烫着,小黑狗见了急得团团转,后面只能咬着他的衣摆提醒他。
偏偏这瞎子本人倒是心大得很,小黑狗也只能干着急。
这瞎子走路不方便,每回出去送个药都弄得一身伤回来,后面小黑狗干脆自告奋勇,这这茫茫人海狗儿都能找到这人,现在只不过是要去跑腿送个药,又有何难?
小小长乐乡,迷不住小小小黑狗。
后来,小黑狗每日叼着药出去挣钱养家。
大家见了送药的小狗,都啧啧称奇,“这狗还真有灵性啊!它是怎么能分出这么多人的?又是怎么还能认出是要哪副药的?”
“确实是有灵性,只是模样丑了点,这未免也太黑了些……”那人还未说完,就惨叫一声,原来是被咬了一口,“哎哟!这畜牲还知道我在骂它!可疼死我了!”
“哈哈哈,你快住嘴吧!小心人家再咬你一口。”
“那不成这方亿安从前在门口等啊等盼啊盼的,就是等这只小黑狗?”
“怎么可能?人的一生多长,狗的寿命才多少?”
“你还真别说,这狗的名字啊,还真叫小黑。”
“哈哈哈,巧合吧!这狗长得这么黑,不叫小黑,还能叫什么?难不成要给它取名叫小白吗?再说了,哪有人等一条狗的?别听他胡说八道。”
诸如此般,小黑狗每天叼着药,东奔西跑,赚钱养家且乐此不疲。
回了潮生药铺,那人守在门口,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轻声道:“回来啦?今晚做了好吃的,快来吃饭吧。”
小黑狗还和以前一样好养活,最爱吃的还是烤地瓜,可如今条件好些了,方亿安总是想着还是得做些比地瓜更好的菜才行。
如此这样过日子,时光匆匆而过,一人一狗倒也乐得自在。
可这天,菜做好了,天色也越来越暗,那只傻乎乎的小黑狗却一直没回来。
方亿安的心不由得揪紧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会害怕,可脑子里却不由得想到上次狗儿消失,最终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摸索着出门,一边扶着墙走一边喊小黑,却始终无人应答。
忽然在一个角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方亿安喜出望外连忙过去,小黑狗也见到他了,十分委屈地嗷呜了几声。
方亿安一摸,狗儿就叫唤起来,他蹙眉道:“受伤了?”
“汪汪汪。”
方亿安叹了口气,抱起狗儿慢慢往回走,嘴里数落道:“长本事了,天都黑了,也不知道回家,还在外面打架。”
狗儿仍旧委屈得不行,“汪汪汪!”
方亿安拍了拍狗儿的屁股,“还犟嘴!浑身上下就这张嘴厉害,这么点个头,你打得过谁?”
月色下,方亿安一手抱着小黑狗,一手摸着墙,慢慢摸回了潮生药铺,菜已经凉透了,可好在还是找回来了……好在这回把狗儿找回来了……
方亿安去热菜,小黑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汪汪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方亿安点点头,“知道了,我没有说你,我的意思是你受了欺负可以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你自己去,还不是吃亏?打又打不过人家,打输了还不好意思回家,自己蹲在角落了掉眼泪,真是……”
他找到狗儿时,狗儿蹲在角落抽抽搭搭,身上还受了伤,万分委屈,可见战况不佳。
“汪汪……它们以多欺少!那是大黄狗!骂得真脏!汪汪汪!还有那个王婶家的大狼狗!我……”
“砰”的一声,那碗才热好的小青菜一下就碎在了地上。
小黑狗还没反应过来,急得尾巴直摇晃,“哎哟!怎么回事,你傻站着干啥?怎么菜都端不稳了?”
方亿安愣住了,半晌才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傻站着干啥?菜都摔了!咋还愣着呢!你个……嗯?!谁在说话?我……会说话了?!”小黑狗终于反应过来,兴高采烈地扑腾上方亿安的身上。
方亿安也笑得开怀,“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不用每天听你汪汪叫了!”
“耶耶耶!我会说话啦!温玄!我会说话啦!”
见狗儿这样开心,又突然听见自己的本名,方亿安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道:“是是是,你会说话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和别人……不,和别的狗打架?”
小黑狗却仿佛把这事抛于脑后,欢快说道:“哎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提了不提了,总之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下次让我听见了,我还是要揍它们的!不就个头比我大些吗?谁怕谁?”
方亿安安慰道:“知道你不怕,不过下次还是别了,为了等你吃饭,菜都凉了,现在好了,你一开口还吓得我摔碎一碗。”
小黑狗又道:“终于能亲口说出这句话了,温玄,你做的菜……”
方亿安低低“嗯?”了一声,又道:“我做的菜怎样?”
小黑狗喊道:“真!难!吃!啊!!!”
方亿安:“……”
陆小天使问傻子哥哥是不是小草,哈哈哈不是的。
是这样的,李二跛子这一世小草君这时候还是一棵车前草呢。
大家记不记得,温玄曾因为小黑狗和金乌星君打了一架,正所谓,神仙打架,小草得道,后来在仲羲受伤后陈少野认出了他就是当时打架的神仙,所以才叫他恩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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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九重烟火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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