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十点，当天各频道早间新闻已经全部播送完毕，所有主流报纸也都全部发行。晚报记者和晚间新闻记者齐聚在乌衣大街10号朴素的木门外，等待着内阁会议结束，首相出来发表讲话。
门内齐聚着礼顿公国政坛的核心成员，首相夜书洪坐在会议桌上首，他身边是内阁秘书，文官长魏学初。
他的左右手分别是外交大臣和财政大臣，再往下是内政大臣，其余二十三部大臣按照首相提前吩咐安排的次序就座。
宫务大臣卢菡作为她所在派系在内阁的唯一代表，以往都被安排在内政大臣下手。今天，她的名牌却出现在了最靠门的位置。
卢菡的业务能力跟政治触觉成反比，看到这个座次，就把“披露王子课程案”的会议日程从笔记本上划掉了。
这帮人果然已经拿到了王子课程案的报告，还贴心地把她安排在靠门的位置，就等她辞职退场呢。如果她没猜错，夜书洪安排好的新任宫务大臣已经坐在外间喝茶了！
魏学初对会议桌上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开始主持会议。
“首相最关心的，是最近反响最大的军粮倒卖案。卢女士，宫务部对该案的处理是否已有结论？”
卢菡勾唇：“宫务部不仅有了结论，还把事情调查清楚了。”
她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引起一众阁臣的交头接耳，连夜书洪也面露异色。
只有魏学初面不改色，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四平八稳地继续。
“那么，请您开始汇报。”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两天前，卢菡从谢小池嘴里听到的故事。
“你是要推王子殿下出来顶包？”地区发展规划大臣激动地质问，“你这个所谓的调查结果，不过是宫务部自己编造出来的，有证据吗？”
“不是王子殿下，”卢菡纠正，“是王子，跟楚氏。”
“我们现在还离不开楚氏的支持。”财政大臣皱眉，“你这个处理方案，貌似没有充分考虑鹿党的利益啊。”
卢菡无视了他们的发言，径直转向夜书洪。
“首相阁下，令公子跟萧大小姐就要订婚，萧小姐在内阁办公室这么久，也表现出了萧氏对鹿党，对您的维护。听说楚二小姐在梅娜徳公学嚣张跋扈，相比之下，萧小姐作为梅娜徳公学上届学生会书记官，声誉良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继续跟萧氏合作都是对鹿党最有利的选择。”
“正好，齐氏和萧氏的联姻取消了，他们两家彼此切割后，实力大不如前，以后都只能依仗您。楚氏交好的终归还是皇族跟旧贵族，您说您亲近一个跟旧贵族关系亲近的家族，媒体怎么看，民众怎么看？”
后面那段就带有威胁意味了。
楚家只是在圈子里出名，在外还是很低调的。卢菡的意思很明显，她身后还有同派系的其他议员在下议院替她撑腰，要她辞职她也不虚。只是她这一辞职一出门，外面就是媒体，她要帮楚家出名，方便得很！
夜书洪示意一眼地区发展规划大臣，给魏学初使了个眼色。
“宫务大臣，您声称军粮倒卖案是王子殿下一人所为，是否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卢菡把供词拍到桌上，“王子殿下自己已经承认了。”
对国王来说，是自己下台还是让王子失去王位继承权，这个选择太容易做了。
他的王位才是他这一脉的希望，儿子废了可以再生，生不出来还可以接下一顺位的继承人入宫培养。
王子也只能屈从。保住他父王的王位，他起码还能落个亲王的头衔，还能在中部宫殿赖着。父王被罢黜，他们一家就都只能回去吃自己了。
父子俩都是顺利的时候胆大包天，遇事就发怂的类型。他们已经被最近来势汹汹的媒体，还有宫中无处不在的内政部密探吓破了胆，甚至没去考虑，自己还有皇家军团做依仗。
一知道还能这样操作，当即就在口供上签字按手印，都不需要卢菡多费口舌。
至于公主的意见，早就被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了。
这个解决办法，文官内部已经通过气，魏学初像是没有注意到阁臣们难看的脸色，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走着流程。
“首相阁下，请对宫务部的处理意见发问，如无疑问，请表态。”
夜书洪见卢菡把口供都准备好了，大局已定，沉着脸同意了宫务部的报告，然后对魏学初说：“魏秘书长，既然王子殿下跟公主殿下都同时违反了宫廷教学管理条例，麻烦您在其他议程之前，先组织讨论一下王储人选的问题吧。”
魏学初正要开口，就被会议桌上的紧急联系电话的响铃声打断。他止住话头，拿起听筒。
“喂？是，是的，他在。首相阁下，是找传媒大臣阁下的。”
传媒大臣心里一个激灵。
有内阁会议以来，这个电话在内阁会议期间被接通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铃响都意味着将有大事发生。
上次这台座机被接起，在这里开会的还是牛党内阁。电话接通后不久，牛党就因为西区大街项目的用途被曝光，输掉了大选。
“喂……”他尽量显得镇定地接起电话，“什么事？你说的是……怎么可能？应家为什么这样做？等等，等等，我需要先下载……。”
“诸位，哪位的手机里下载了星云传媒视频APP？发生了紧急舆论事件，我需要马上查看上面的直播内容。”
虽然军粮倒卖案就是在星云传媒视频APP的直播间被曝光的，但大多数阁臣都只听了自己政治顾问的汇报，连相关视频都没亲眼看过，更不要说亲自操作手机，去下载一个陌生APP了。
最后，还是卢菡“好心”把手机递了过去。
直播画面里，应雨甜正跟公主周绮茵一起，坐在公主平时上课的房间内，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佩戴了记者证的姚诚，姚记者。
周绮茵本就还是个小姑娘，今天她穿了一条鹅黄色的帝政裙，梳着双马尾，在镜头里显得比她本来的年纪还要稚嫩。
年幼的公主正用天真无邪的口吻讲述她的学习经历。
“老师们人很好，可是我听不懂他们讲课，所以才偷偷去听哥哥的课。甜姐姐，为什么我不能听哥哥上课呀？哥哥的课比我的有意思好多好多……”
这是在自曝旁听了非法课程吗？
问题好像不大，传媒大臣跟应家关系铁，看到星云传媒APP以后，就放松了不少，还好奇地想继续听下去。
夜书洪却看不下去了。
“你快点联系应家，叫他们关停这个直播间！应小姐在这个时候直播，一声招呼都没打，你还想等不该披露的内容漏光了再关吗？”
传媒大臣接的电话还没挂上，听筒里，传媒部总长还在汇报。
“大臣，应小姐旁边的是月亮时报的记者，各家电视台也都在录像，我们这个时候关停会显得很心虚的。部里还在联系应家，应家主说公司的事他们没有在管，应氏当家人也一直没接电话。”
应家主指的是应家兄妹的父亲，当家人指的是应世阳。
应世阳毕业见习的公司就是星云传媒。他上大一的时候，应氏集团就已经逐步被交到他手里了。应父说没在管，还真不是在找借口。
他早就退休颐养天年了，对自己那对不省心的儿女在搞什么小动作确实毫不知情。
他也想知道，应雨甜怎么突然就进宫了呢？
直播间是没法关停了，公主殿下的发言还在继续。
“我今天邀请甜姐姐和姚叔叔过来，就是想给大家看看，我没有学不好的东西，请大家不要再责备我和哥哥，也不要责备父王了。不过，我的笔记本放在我的秘密基地里，甜姐姐能陪我去拿吗？”
“原来是公主相邀。”夜书洪抬眼去看卢菡，“卢女士，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殿下这是想做什么呢？”
卢菡毫不退让地跟他对视。
“首相阁下，您这是在难为我。宫务部的部务全都压在我那几个有限的部员那里，哪有人手去关注公主殿下的内心世界？公主殿下只是正常地邀请朋友的朋友进宫做客，宫务部没有不批准的理由吧？”
“朋友的朋友？”夜书洪狐疑，“她们的中间人是谁？”
“公主的姑妈的族弟的堂兄的女儿，周芸。”
“谁？算了，这不重要。”
听起来只是一个周氏远亲，这么巧又认识应小姐。圈子里的人际关系和亲戚关系，本来就错综复杂，夜相本人还在跟应家暗中合作呢。公主通过远亲跟应雨甜产生关联，再正常不过了。
最大的问题是，由于礼顿政府需要让国王保持尊荣，笼络皇室那些零散领地上的居民，还有安抚皇家军团，所以不能明着对皇室打压太过。当初的宫廷教育管理条例，是牛党套了宫廷事务的壳，借了上议院的手颁布的。
上议院做的事，向来没人关注也没人报道。因此，虽然这部条例一直公开在礼顿公国的法律条文库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应雨甜的直播，直接把这部条例，以及牛鹿两党在上议院的橡皮图章们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现在进宫阻止公主向全网介绍她的求学经历也来不及了。
事实上，整个内阁都被外面的记者们封锁在了乌衣大街10号的大门里。只要他们出去，就要关于此事，给等待在外的媒体一个说法。
周绮茵开始兴致勃勃地把应雨甜跟姚诚邀进宫中地道参观，直播间的观众人数也突破了两百万大关，还有继续猛涨的趋势，突破了星云传媒APP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
捂是捂不住了，内阁只能留在这里看完直播，再想对策。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亲戚的亲戚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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