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校长的帮助来得很及时，无论对方动机为何，谢小池都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谢过林校长，她从中部带到北部的黑灰都还没拍干净，又要往南折返，去往雾霾更浓的南部重镇，米思亚郡。
途经蒂恩城的时候，她还趁换乘的间隙，跟费峥见了一面。
“学姐。”费峥交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包裹，“之前没能当面祝你生日快乐，这是补给你的礼物。”
那是他一直在计划的表白日。
场地、配乐、餐点、鲜花，那些被他设想了无数遍的浪漫元素，如今只剩这份礼物还能送出去。
他担心她会觉得这份礼物逾越，在她拆封之前连忙补充：“这是我跟乌伯伯一起送的，他负责制作……和设计，我就，打打下手。”
“乌伯伯？看来是衣服咯。”谢小池在费峥面前向来自在，也不太注重什么社交礼节，想要当场拆开看看，闻言就只从包装的缝隙里瞄了一眼。
然后她就庆幸自己没有在脏兮兮的站台上拆封了——包装里被折叠齐整的，分明是套缎面提花的雪白礼裙。透过露出的一角，都能想象到整套礼服的无暇和贵重。
“乌伯伯又给我做这种裙子……还是白色的，这得什么场合才能穿……”谢小池嘴上吐槽，眼神却亮晶晶的，看着露出的一角裙摆，一脸期待。
她把整个包裹抱在怀里，抱了个满怀。
“替我谢谢乌伯伯，也谢谢你。虽然只看到一点点布料，但我已经很喜欢了。”
“嗯，喜欢就好，一会我还要把它拿回去。”费峥伸手。
“诶？”谢小池讶然之余，还是顺从地把包裹还了回去，“不是说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嘛？”
“没错，是送给你的。”费峥抚摸着那露出一角的，被他千挑万选才选中的昂贵面料，“米思亚郡那边，听说治安不太好，所以今天我只是抱过来给你看看，让你开心一下，一会替你拿回去，寄存在乌伯伯那里”
“所以你一路把它从乌伯伯那里抱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一眼吗？”
“是啊，乌伯伯就是这样，一有新作品就要到处展示……”费峥先拿乌伯宁打了个幌子，随后才道出他的真实想法，“而且，女孩子收到新衣服，都会很开心的吧？”
“嗯，我很开心哦。真期待回来蒂恩试穿的那天。”
费峥把怀里的包裹抱得更紧。
我也……好期待看到你穿上它啊……
“不如，不如我陪你去米思亚郡吧？”他突然冲动地这么说了一句。
谢小池“扑哧”一声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千万别，你还要回传媒部上班呢，我可不想被戴次长怨上。”
费峥也只是一时冲动，他留在蒂恩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他同时也担心谢小池的安危，问清谢小池在米思亚郡要插班的学校地址后，才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回到火车上。
“对了，学姐。”临别前，费峥透过车窗小声道，“这段时间留意一下新闻，我们还有一份礼物要送你。”
……
米思亚郡是礼顿公国南部大城，也是牛党的大本营，在城市布局上跟北部的鹿党票仓长冬郡截然不同。
长冬郡的城市水平面界限分明，靠近首都蒂恩城的南区是富人区，跨国长冬河就是靠近北部海岸边境的贫民区北区。
而米思亚郡的平面结构更像蒂恩城，也有着与城市中心隔山坐落的，一片位于东部港口，环境优美的海滨庄园区，两大公学之一的利卡图公学就坐落在庄园区的中央。
但庄园区主要是供上城区居民度假以及安置家族亲眷用。工厂主们常住的，是从庄园区像铺着绿毯的斜坡一样延伸而上，架空在下城区正上方的，上城区。
作为富人区的上城区，跟作为贫民区的下城区，顾名思义，就是物理意义上的上下关系。
米思亚郡最大的火车站恰好处于上城区中心区和下城区的交界，抬头就能看到一座座漂亮的空中花园暴露在阳光下，鲜花满溢，郁郁葱葱，绿植包裹着方正错落的现代简约风别墅，也替别墅的住户挡去半空中本就稀薄的灰雾。
从下车起，火车上的旅客就被分成了两拨。一等座车厢以及商务座车厢就停在属于上城区的站台，乘客下车就能直接通过一条朝上的扶梯出站。
而其他车厢对应的站台则被一道铁栅栏另外隔开，这边的乘客想要前往上城区，就需要出示凭证，或者由上城区的居民亲自过来接应。
通往下层区的只有一条拥挤的水泥台阶，由上往下看，整个下城区都被淹没在浅灰色的烟幕中。一出站，乘客们就纷纷戴上厚实的口罩，有的还自备了护目镜。谢小池也从费峥塞给她的口罩里，抽出一个戴上。
然后她就庆幸，费峥把她的生日礼物收了回去。
因为就在她翻出口罩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她身边闪过，她只感觉自己的随身行李被扯了一下，然后她手里就只剩她最开始翻出来的那个口罩了。
剩下的口罩，全部被抢了个精光。
谢小池楞在原地足足半分钟，才接受自己的口罩被抢走的事实。她自己也是公国底层出身，但也不至于觉得几个口罩有多么的珍贵，更难以想象有人会为了那包口罩而犯罪。
“口罩在这里算硬通货，别人都是放在钱包里收好的。就你心大，把整包都露出来，不抢你抢谁？”
“你是……在跟我说话？”谢小池疑惑地四周张望，好不容易找到声音的源头——
主要是这里的行人都把自己武装得像是要去抢银行一样，说话的人也严严实实地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她实在无法分辨对方的身份。
“你在南部还认识别人？”来人的语调仍然四平八稳，毫无起伏。见谢小池还在皱眉观察他，只得短暂地摘了一下口罩。
“是我，顾明宸。”
谢小池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这是梅娜徳公学“三贵公子”之一，萧蔚璃的追求者，端水大师顾家唯一的接班人顾公子。
“走，到室内再说。”
顾明宸引着她熟练地穿街走巷，进入一处嘈杂的车站候车厅。这里跟梅娜徳公学校门口的候车厅完全是两码事，地面上积水混合黑灰，被踩成一道道黑糊糊状的泥渍，泥水间还时不时夹杂着同样被染成黑色的废弃纸巾。
但就是这样一个脏乱差的地方，不仅住满了流浪汉，还有行人争先恐后往里涌，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摘下被染成灰色的口罩，大口大口地咳喘。
谢小池也不例外，她一来到候车厅就顾不上脏乱，找了一个角落靠着，不停地咳嗽。这里简直是蒂恩城南风天雾霾的加强版，在户外待上一会，人就会开始呼吸困难。
“啧，比蔚璃还娇气。”顾明宸嫌弃地扇着鼻子。
“休整好我们就继续赶路，到了学校，环境会好很多。难怪蔚璃要我来接你，看你这个样子，根本到不了学校。”
“蔚璃？是萧同学让你来的？”谢小池没想到，她来到米思亚郡以后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竟然是远在蒂恩城且跟她少有联络的萧蔚璃。
“惊讶？”
“……倒也没有。”谢小池抿唇，“只是我没有告诉过萧同学要来米思亚郡，也没有跟她说过我乘哪趟车来，没想到她这么有心，能托你在这边照应我。”
“你那个学弟到处打听米思亚郡的情报，全蒂恩城的编修生都知道你今天要来南部好吧。”
谢小池心下感激，通过顾明宸的手机向萧蔚璃表达了谢意，又向费峥报了平安，最后视线才在应世阳的电话号码上打了个转。
如果应世阳知道她竟然来了米思亚郡下城区，大概会担心得坐立不安然后马上坐火车过来找她。
看着候车厅外灰雾半掩，沙土乱飞的街道，联想到应世阳饱受烟草荼毒还很脆弱的肺部，谢小池最后只告诉他自己要闭关复习，没有立即告知他自己的去向。
……
短暂地休整过后，他们换上新的口罩，继续沿由遍布废旧钢条的水泥街道穿行。
下城区过去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矿坑。在丰富的矿藏被工厂主们搜刮干净后，在南部工厂上班的工人们，就自发地把这片相对平整的区域利用起来，慢慢把这里改造成了一片成熟的聚落。
这里的居民都是废物利用的大师，巨大的废弃钢管被当做穿过楼宇的隧道，废弃轮胎和装满碎石的水泥袋子被拼凑成路牙和垫脚的台阶。沿路的房屋和基础设施远看都像一堆工业垃圾，往往走到跟前，才能意识到它们的真正用途。
谢小池有种来到了一个放大版长冬郡北区贫民窟的错觉，同样的杂乱无章，同样暗无天日。如果没有顾明宸带路，她恐怕要被困在火车站周边，半天找不到路出来。
“顾同学，你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谢小池下意识地朝上城区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撑起上城区的水泥基座。
“嗯，我跟家里吵架的时候，就会下来散心。”顾明宸不愿多说，“总之，今天我是替蔚璃过来接你的。你要谢就谢蔚璃。唔……既然是蔚璃拜托我照应你，我应该要送你到学校，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喜欢别人当面拆礼物然后被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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