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轩的寂静被一群持剑弟子闯入而打乱。
紧闭的屋舍被人一脚踹开,走在最前面的是景出遥最看重的属下平宿,他跃跃欲试的神情在门开那瞬间一下碎开。
屋子中没有那个常年盘踞云鹤都榜首的刺霄。
有的只是被绑住丢在床上挣扎求助的沅儿。
“刺霄呢!”平宿拿开堵住沅儿嘴的布团。
沅儿红着眼泣然道:“她趁我不注意,将我打晕后不知去向了,姑娘呢,姑娘有没有事?”
平宿脸色阴沉得很,没去管一直叨叨不休的沅儿,带着人出了轻烟轩,往落鹤堂去了。
探云阁的东楼一向少人来,特别是禁地的藏烟海,几乎是不会有任何的弟子来这里。
施年顺利地接过离刃手里准备焚毁的匣子,手里的短刀在他的脸上拍了拍,见他茫然又畏惧的眼神,微微抬手,敲向他的后颈,一脚踹出了藏烟海。
“刺霄你要做什么?”柯却又惊又怒。
藏烟海是在暗门深处,这里罗列着无数的情报匣子,由错综复杂的机关相连,想要的时候,扣动机关,情报便从玉蟾嘴里吐落下方的玉盘内。
施年手里不知哪顺来的火把,她笑了笑,“你说呢?景出遥想要拿我,那我只能回个礼了,不知道烧掉这藏烟海,他是何等表情?想想就觉得很好玩。”
柯却被点住几大主要穴道,现在完全动弹不得。
“住手!”柯却急得脸色通红。
施年摇头笑道:“景出遥要你管理云鹤都,居然不教你武功,也不给你配个高手,是太自信了吗?”
柯却又急又气,谁能在云鹤都放肆啊?
且不说知天境的景出遥,就说他麾下由平宿率领鹤云十三列,也非一般人能抵挡,不是景出遥自信,而是没想到有人这么疯狂,竟然敢在云鹤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柯姐姐,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平生最大的优点就是无法无天,你说景出遥是追我要紧,还是救火要紧呢?”施年笑了声,手里的火把一抛,从容地出了藏烟阁。
施年捡起地上的斗笠重新戴好。
“柯姐姐,我生平不乱杀人。”
施年对柯却笑了笑,几个起落,跃上了探云阁东楼的屋檐。
平宿还没赶到落鹤堂,就见到远处的探云阁东楼有了浓烟,那方向似乎是——
藏烟海!
落鹤堂内的景出遥气极而笑,捏碎了手里的信纸。
这是给他两个选择,是要她留下,还是要藏烟海留下,真不愧是常年盘踞猎榜的刺霄啊!
直到景出遥来到藏烟海,柯却终于是明白施年离开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没有中毒。
那些药毫无毒性,是吓她的。
“是属下失职。”柯却跪下请罪。
景出遥久久没有出声,良久道:“你一向管理云鹤都杂务,能在刺霄手里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起来。”
柯却轻咬着唇慢慢地起身。
“要不要属下带着鹤云十三列去追人?”平宿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现在就去抓刺霄。
景出遥冷笑了声,“不用了,想杀她的人多得是,我们只管把消息送出去就是。原以为是蝼蚁,没想到要咬了手,才知道这蝼蚁是有毒的。”
“毁去的让离刃重新补写。”景出遥对柯却道。
柯却这才知道,除了藏烟海这浩瀚如烟的匣子情报,还有离刃这非人的记忆里和容纳量,他就是一部活的藏烟海。
她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楼阁,不知往哪里去。
刺霄,还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自云鹤都出来后的几日,施年一路没歇息,策马出发往道州的弘道县去,临走前顺走了柯却的一包金叶子,这一路还不至于风餐露宿,靠着易容术日子过得还是滋润的。
梁州到道州一路山高水远的,现在又是群雄逐鹿的时代,想要顺利的通行,也不是那么好。
连着两三天的奔赴,总算到了楚国的地界。
现在的楚国愿意称臣后梁,这里和洛阳朝堂还算融洽,马家在这一带治理的还算不错,大力发展经济,现在的潭州市贸繁华,百姓在这里繁衍生息,也算是一方乐土。
到达潭州已经是午时,施年饿得很,反正手里还有这几日顺手牵羊的银两,便往潭州城最大的酒楼去了。
“这位客官里面请。”跑堂的店小二热情地过来招呼,并将马匹牵走去喂养饲料。
施年抬腿往里面去。
鉴于她最近名头太响亮,她选了雅间落座。
这几天听人骂自己的话都听得腻了,来来回回老几样,自己无聊还跟着骂了几句,被那群江湖愣头青连着夸有正义感。
天底下跟着别人怒骂自己不重样的也就她了。
雅间位置不错,临街而设,闲着没事还能见见这潭州的街景,还没人打扰,实在不要太好。
红烧肉被端上桌时,施年被下方街衢的热闹吸引了。
她不是个喜欢八卦热闹的人,实在是因为主角过分眼熟,那愣头青的模样,她是忘不了。
前两天在郊外茶铺骂她骂的嗓门最亮的人就是他了。
不但骂的嗓门大,而且很有文化,成语一个接一个不重样,对此她表示,能有这样的水准着实不错,比起那些听腻了的陈词滥调,简直耳目一新。
“我这番出了师门,就是要亲手捉拿那无恶不作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刺霄的!”
湛蓝锦缎衣袍的少年晃着高马尾,骂的慷慨激昂,一掌拍在桌上,险些把她茶水泼了一地。
她瞧着他一身的富贵还有肩头扛着的那柄黑漆漆的非刀非剑的玩意,实在是印象深刻。
后来她跟着骂了几句,编排了一段凄惨故事,让那少年热血翻涌,直说要替她报仇来着。
热血中二的少年她没兴趣奉陪,敷衍了几句后,顺走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银钱,然后溜之大吉。
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
“几个包子而已,我都说了我见了我朋友十倍还给你!”少年被包子铺老板揪住了衣裳,脸色涨得通红。
施年乐得看热闹。
这几天少年看来过得挺不好的,光鲜亮丽的模样早就不复了,一身的狼狈泥土,这样子承诺实在是没可信度。
“我把炙炽剑押给你行不行!”少年一咬牙说道。
包子铺老板气坏了,“我要你剑做什么,这烂铁我还得找人去估价,给钱!”
少年也气急了,“我的神剑你竟然敢说烂铁?”
“见官去见官去!”包子铺老板不依不挠。
瞧见那一屉包子,吃得确实有些多。
施年好整以暇地抱臂观看。
谁知道那少年挣脱间瞧见了她!
“施姑娘我啊我啊——”
少年眼里含热泪,拼命地挥手。
她按住了额角,实在是不想下去,可下面的人都看向了她,还有不少江湖人,这回不下去也得下去。
“姑娘真是大方啊。”包子铺老板笑眯眯地接过银钱,松开了白吃白喝的少年。
少年感激涕零眼里都是星星,“施姑娘,要是没有你,我被拉着去见官,我非得丢尽我齐家的脸!!在我朋友那里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齐家?
她眉头一动。
少年来了精神,左手叉腰,右手拇指一指自己,扬起下巴笑道:“没错,我就是江南齐家火滔门炙炽剑齐逐尘!”
原来是江南齐家的二愣子。
她转身就要走。
齐逐尘连忙跑到她前面拦下笑道:“你帮了我,我肯定要答谢你的,我齐逐尘有恩必报!还有,你说刺霄杀了你一家三口连狗和鸡都不放过,这等大仇,我也能帮你一起报的!”
施年彻底无语了。
乱编的这么离谱的话,他还真信。
“哎,我朋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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