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致面色如常,答道,“是有一个,昨夜沐浴的时候,小苦跟我说了。”
周濛才想起来这人平时就爱干净得要命,每日必要沐浴,昨夜她心情好,难得早早回房睡了,也就忘了这事。
周濛点头,“瑞儿说,让你务必藏好这道红斑,不要叫人发现了。”
元致没说什么,抬脚就走出了房门。
周濛突然就明白了,如果是为了遮红斑才披发,他这牺牲也是挺大的。
直到走出院门,她才发现小苦没有跟来,“就就我一个人去?”
“不是你自己说的,让我把你当小苦吗?”
周濛噎住,她觉得自己挎着个小布包跟在他身边的样子……可真像个丫鬟。
天气已经入冬,很冷了,这人穿着周劭的一件白色披风,惹来不少惊艳的目光,他倒是目不斜视,但有几个少女一路尾随,直到看到他走进了天青阁,才震惊着、一脸惋惜地离开。
不知道他自己注意到这些没有,反正周濛觉得,这场景挺解气的——
她跟着周劭出门的时候,都从来没有扮过丫鬟,他凭什么把她衬得像个丫鬟似的?那他自己不也像个小倌儿么,谁又比谁高贵?
柳烟的侍女柳莺一路把他们二人领到副楼,那里住的都是小倌,没想到柳烟还给他单独留了一间房。
进了这间房,柳莺很客气地说道,“公子请稍作休息,我们姑娘一会儿就来。”
“有劳,”元致回礼,他宽袍广袖,行礼也行得有模有样。
“就凭你今早这表现,要说你没在汉地生活过五六七八年的,我还真不相信。”
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方才柳莺直勾勾只盯着元致,直当她不存在。
平日里的好姐妹原来都只是说说而已,呵,这些女人。
元致看了眼房间的布置,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最后坐到了她的对面。
“我父王一心想让北燕汉化,所以我自小以汉语启蒙。”他说道,是对她方才那句话的解释。
周濛心惊,这种地方,这种话是能说的吗?
元致找了个省力的坐姿,“没人偷听,我是习武之人,耳力还行。”
既然如此,他都不担心,那她担心什么?
她问道,“今早你不见瑞儿,还有上次你醒过来,好像一直都不愿意见她,是怕她看破你的真实身份吗?”
周濛其实也能猜个大概,既然瑞儿的背景与武安长公主有关,很多问题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很明显,她和她身后的人已经把眼前的元致当成了元符,他们应该不会对元符不利,但是对元致……那就不好说了,他为了自保,避开瑞儿是对的。
走了一路,元致原本打算休息,周濛偏要问,他只好又打起精神,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琢磨我的事。”
但是这样也好,有话明着说,比旁敲侧击让他省心一点。
周濛微微脸热,“这也不算多管闲事吧,我日常总要和瑞儿说话的对不对,她问起你的事,我要是答得不对,岂不是害了你?”
借口倒是一套一套,元致冷笑,“你倒是很关心我。”
这话可就不好听了,要比不要脸是吗?周濛不示弱,“那可不,你对我这么敞开心扉,我又岂能辜负你的信任。”
“信任你?”他刚醒来那段时间,她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周濛本着照顾病人情绪的想法,没再刺回去。
好女不与男斗,斗嘴斗赢了,她又没有好处可以拿。
沉默着喝完了一杯果茶,她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小摩擦,突然又问,“元符……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元致在休息,眼神明显沉郁了起来,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反而柔和了许多,他说,“他是替我死的。”
周濛点头,其实她这几天想了想,就猜到是这么个情况,宫中被烧死的那个人,能够以假乱真,再结合瑞儿那边的情况,最少破绽的解释就是他和元符互换了身份。
“你也别太自责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以后有机会就替他报仇吧。”
元致没说话,他以为她会很难过,但是她的神色中竟一丝痛苦都没有。
元致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他明白了,原来这姑娘根本和元符不熟……是元符一厢情愿罢了。
他还以为她和元符有些感情,还怕她伤心,如果她怨他,说什么他都接受,没想到……
黄泉之下,元符若是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会伤心吗?
可他已经离开了,连追求心仪女子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周濛也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她挺能理解的,换了是谁,遇到这种事都无法心安。
“那你还会假借他的身份吗?借他的身份,你想做的事会更容易一些,对不对?”
元致的心情差到谷底,却笑起来,反问,“你是在意我做事会更容易一些,还是在意对周劭的助力更大一些?”
周濛脸皮厚,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讽刺,但是也识趣地不问了。
元致脸色黑得吓人。
她以后都不提元符了好不好,这是他的死穴,她记住了。
元致却没放过她,“周姑娘,如果以后我就是元符,你想过你自己的处境吗?”
她什么处境?
元致撇开脸,笑了一下,她不是挺关心他么?这么大的事竟浑然不知?
他原本也不想说破,他自认不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可是这姑娘本事真大,时不时就能让他烦得透顶。
她整天地琢磨他的事,与她有关的她要管,与她无关的她也要过问,她就这么关心他吗?
而元符生前那么在意她,连他这个长年行军在外的人,都能听到龙城里关于她和元符的风言风语,他以为她会成为他的堂嫂,但她对元符竟没有半点真心……到他死都没有。
他蓦地就有些窝火,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卑劣,抢了元符的一条命,难道还要抢他心仪的女人?
七年前,他第一次见她,与才八岁的她谈婚论嫁,这就是个笑话,他们从来都不合适,她也知道不是么?
她既知道,就能不能放过他?能不能心无旁骛写她的药方?他欠她的,日后他还给周劭也行,还她金银也行,怎么样都行。
他唇角浮起一丝冷笑,索性把话挑明,“你该知道,元符数月前已经向洛阳去信求娶于你,如果我代替了他,你觉得我与你应该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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