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二夫人司马氏不以为然,“大公子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人是我签了婚书带回来的,在官府都是有文书留底的,怎么就欺男霸女了?”

“正经娶妻是要过礼下聘,婚事都没办吧,现在府里都知道二弟有个未及笄的外室。”

“丰儿人还在凉州,婚礼等他回来再办不迟,既然这婚事在官府都留了底,人养在府内还是府外,这是我们赵府自己的事,轮不到外人多嘴。”

“强词夺理!”赵景气的顿足,“这事迟早要传出去,到时候咱们赵府就得落个罔顾礼法的名声,我刚晋的职级,御史还盯着我呢,多的是人看我们家的笑话,若是我这官做不了了,二婶的生意也就别做了。”

司马氏冷笑,一个小辈,还想威胁她?

赵家的老太爷还活着,所以还没分家,大公子是大房的长子,大房从政,二房从商,本来就是合作,各补不足,各取所需,偏偏人人都说是他们二房沾了光,这口气她憋了半辈子了。

她扶了扶金钗,“不做就不做,现在到处打仗,你以为生意好做?再说,这钱赚来可不光是我们二房在花,你们花得可不比我们少,我娘家出身宗室,到底还是有底子在的,生意要是都断了,反正我们二房是饿不着的。”

若是平常小事,赵景断然不会和她一个长辈顶撞。

他冷笑,“二婶不说宗室我还忘了,那姑娘听说也姓司马,还出自冀州的中山王一脉,我记得,当年二婶的娘家犯了事,就是被中山王世子给削了爵吧,如今二婶执意不肯按规矩办事,不愿给那姑娘一个名分,该不会是存心报复吧?”

司马氏一听削爵,恨意顿生,旋即笑起来,“大公子说的没错,我就是存心报复,你能奈我何?”

承认的倒是爽快,赵景死死盯着这妇人的脸,恨得直咬后槽牙。

他放软态度,又劝,“听说那姑娘还有一个亲兄长在外地,也不知知不知情,就算他已经没有爵位依仗,也是正经八百的宗室子弟,掳了人家还没及笄的妹妹来做外室,这事他要是追究起来……咱们只怕要麻烦不断。”

司马氏软硬不吃,“那就让他来啊,我等着他。”

赵景的脸顿时铁青,这疯妇!

自从她进门,二十年来他们赵家就没消停过,赵丰也被她宠得四处惹事。

当初就是她自己娘家人不安分,犯事落魄了,累世公卿的高门看不上她,退而求其次嫁了他们赵家,可嫁过来还是不安分,自家落魄就算了,如今还想拖他们赵家下水?

休想!

赵景愤然离去,他拿这疯妇没有办法,总有人有办法,祖父还没死呢!

***

这天,瑞儿来送饭,把二公子的情况告诉了她。

赵家这一代子嗣稀薄,两房各自都只得了一个儿子,格外宝贝,特别是这位二公子赵丰,极受溺爱。

半年前,去北边押货这种苦差事原本轮不到他,但这一次是老太爷指定让他去,因为听说赵丰整日流连歌舞伎坊,实在不成器,那时候大房的赵景就要升官,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怕赵丰惹出什么乱子让大房脸上没光,他才发话把赵丰支走,让他亲自跑一趟凉州。

这一去就是半年,至今未有归期。

“凉州打仗,道路断绝,二公子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你曾经说你还有个哥哥,他会来找你,你等等他,兴许能在二公子回来前找到你,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瑞儿说。

少女挑眉,“你倒是和她们不一样,不希望我留在这里?”

“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该,”她说,“但是别再伤人,院子里的人也是奉命行事,不会成心为难你。”

少女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我看你精神经常不好,那就多休息,别老想着害人,听她们说你姓司马,是宗室贵女,等你哥哥来了,只要你不愿意嫁,二夫人是讲理的人,不会为难你。”

少女斜瞥过去,投过去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觉得她对那位二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司马氏恨毒了她,不会为难她?

她也不反驳,不动声色地纠正道,“我不姓司马,我姓周,周濛。”

瑞儿想了想,没觉得意外,她这一代已经落魄到要靠开药铺维持生计,多半已经隐姓埋名,也就没必要用司马氏这么招摇的姓氏。

她点点头,“我叫瑞儿,只要你别再害人,吃穿用度上我们不会委屈你。”

午后,周濛坐在软塌上发呆。

赵丰回不来,她当然高兴,可是听说凉州打仗,她又高兴不起来。

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哥哥不可能连她被人掳了都没来救她。

他这些年为了当龙寨的生意,天南地北地跑,以前也经常去凉州甚至西域诸国,这一次他会不会也去了那边,所以才迟迟没能回来?

如果他回了安陆,看到她留下的信,一定会来找她,但是她都已经在赵家待了四个月了。

要是他不赶在赵丰回来之前带她离开赵家,那她就要真的成了赵丰的外室了。

婚书签了就签了,还可以和离,清白若是没了……

不可能的,她死都不要。

想想赵丰那个贼眉鼠眼的样子,她才十四岁,才不要嫁给那种男人……

小时候,她跟着母亲去过一次凉州,还记得些许回程时的情形,从敦煌沿河西走廊一路东进,茫茫大漠,可能会有些危险,但过了长安再到安陆就好走了,坐马车,不对,她才需要坐马车,哥哥肯定是骑马的,最快得几天来着……

就这么想着,周濛抵挡不住困倦,歪在靠枕上睡着了。

记忆中玉门关外的大漠风光渐渐斑驳,像燃烧的画卷在眼前消失,她又回到了那座巨大的宅子。

做这个梦以前,她从来没去过类似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是哪户人家。

宅子修得又高大又古朴,所有的门都大敞着,里面的下人井井有条地忙碌,门房、洒扫、近侍,还有主屋、庭院里的主人家,周濛熟悉他们每一个人,就像皮影戏里演着故事的小人,每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她都一清二楚,因为这个梦每次都一样。

四个月来,每日只要她睡着,她就会梦到这座宅子,看着这座宅子从生到死,从金玉满堂到尸横遍地。

她也不知道这宅子到底在哪,似乎在一个很繁华的城市,但是很奇怪,明明宅子周围一片空茫死寂,她却觉得这是个热闹的城市街坊。宅子里的人一旦走出来就会消失,她自己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困在宅子里四处走动。

一开始,她以为里面的人看不见她,她从人前走过,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后来,她尝试主动打搅,发现对方会朝她看过来,但眼神空洞,他们仿佛被设定好了一样,一丝不苟地继续自己的生活轨迹,他们似乎看得见她,也听得到她说话,就是毫无反应。

周濛最喜欢西北院的一个小姑娘,她长得很漂亮,她经常来这里,小姑娘还不到大人的大腿高,梳着一对总角,眼睛和她自己的一样,圆溜溜的,眼尾微微上挑,像小猫。

这一天,周濛走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池塘边的空地上,指挥丫鬟放纸鸢,她一边追着跑,一边拍手嬉笑。

放完纸鸢,她会再去池塘边喂会儿小金鲤,然后被乳娘带回房吃几口点心,一边吃,乳娘一边抱着她讲故事。

等到讲到小花兔找朋友的故事的时候,她就差不多要死了。

一场屠杀,小姑娘会被一刀穿胸,小小的身体随后被扔进池塘,脸朝下漂浮,直到小小的身体被泡得肿胀变形,都不会有人来收尸,这宅子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这一次,周濛的梦没有做多久,没有经历到屠杀开始,她就被唤醒——瑞儿来给她送晚膳了。

刚醒来的周濛有些烦躁,这是梦境里带出来的情绪,明明宅子里死去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她会莫名地感到难过,甚至愤怒,那种情绪……就好像那是她的家一样,这种情绪与日俱增,比四个月前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强烈不少。

好在醒了过来,意识回到石风阁,她很快就轻松起来。

“你要的熏香我也给你带来了,”瑞儿放下饭食,转身去替她清理香炉里的余烬。

那日因周濛主动挑衅而被打以后,云光和山翠,并着莲心他们几个大丫鬟安分了不少,例如克扣周濛饭食花销类似的事情也没有了,听说是因为二夫人冲她们发了脾气。

和周濛说这些的时候,瑞儿有些得意,她说她果然没说错吧,二夫人是讲理的人,以前也是云光和山翠一时贪财了些,但本心都是不坏的。

周濛没说什么,心里觉得稀奇,云光她们打她就是司马氏默许的,这次她居然会发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不管那远在大宅的司马氏是出于什么缘由,总之周濛的日子安生了不少,瑞儿仍然是每日唯一进出石风阁的人,对周濛的生活习惯渐渐了解,她的要求不多,也不挑食,最费钱的开销就是屋子里浓郁到让人脑仁儿疼的熏香,听采购的婆子说这熏香产自西域,味道清冽,最是提神醒脑,周濛整日困倦,几乎离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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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柴门有只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