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烛火如豆,一室昏黄。

苏姝手里麻木的转动墨锭,乌克在一旁手写帛书,见她眼神呆滞,放下手中狼毫,眼眸似笑非笑:“你诚不欺我,这墨汁磨下去我如何下笔?”

苏姝方才回过神来,见那绢上的字迹墨色极干,色如焦枝,“呀”的惊呼一声,忙又往砚台填了些水,乌克脸露无奈:“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不是?”

苏姝学着电视剧看到的台词:“民女愚钝,还望大人指点。”

“磨墨要重按轻推,缓而轻地顺磨。砚中注水宁少勿多,磨浓后加水再磨;倒水时,量要适中,过多则墨淡,过少则易干。还有,你既已做了我的侍女就该自称奴。”乌克此时一双眼亮如寒星直勾勾看着她,似在告诫尊卑礼仪。

苏姝垂眸默然,内心挣扎,做奴婢本已不是自愿,还要口口声声自称奴婢…这得过什么样的日子哎…过了良久,道:“奴知道了。”按着乌克所说,重按轻推,专心致志不再想其他。

时下都是矮几案桌,人们不管是看书写字或吃饭喝酒都是跽坐。苏姝却很不习惯,跽坐的久了双腿渐渐麻痹,于是便跪立起来,视线刚好瞧见乌克写的一手隶书,遒劲有力,尾笔飞扬。

只是一眼便移开视线,身旁之人如胜券在握,眼神坚毅。

太守府那头,却如热锅上的蚂蚁。

陈裕把书房翻了个翻,一一清点,才发现税赋少了一册,然而追查刺客的人也空手而归,闹得一夜无眠。

只觉大事不妙,急忙派人去叫了主薄王葛过来商议。

王葛原先混迹于市井,为人很是偷奸耍滑,唯利是图。凑巧陈裕新纳的一名爱妾是其妹妹,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葛沾着光得以混进太守府,如今混得主薄一职,很得陈裕信赖。

“我为官二十载,官路亨通,从未受制于人,不知是何人竟算计到我头上。”陈裕一手摸着八字胡的一撇胡子,忿忿然。

“大人稍安勿躁,即使贼人偷得一卷,也不能耐我何。”王葛向来一副笑脸,眼睛眯成一条线。

陈裕来回踱步,道:“然不揪出贼人,我心难安。就怕被捅个篓子出来。”

“先前分利闹了不愉快,小的担心刘篙会不会…就怕他一时脑子糊涂说漏嘴。大人当下之急,先把刘篙抓了。”

陈裕一下大惊失色,那册撤职文书与赋税放在一起,怕是贼人已看过。刻不容缓,忙叫来府中好手吴东前去刘篙住所。

吴东紧记陈裕吩咐“事态紧急,越快越好”,于是发足脚力,向城郊飞奔而去。

刘篙自撤职已来便自行搬到秣陵城北人迹罕见之地,守着妻儿过着半隐退生活。吴东饶是发足了脚力也用了半个时辰。

三两草堂成屋,矮矮的竹篱笆密密围了一圈,绿油油的菜畦,阡陌纵横,一派田园风光。房门半掩着,吴东径直进去却未见人影。

前屋后院绕了一圈,小道旁几棵老槐树,树叶翻飞,倒似有人才从那经过。吴东生疑追了过去,恍惚见着一角青袍隐入巷陌,再上前几步便没了踪迹,只得悻悻离开。

吴东回到府中只道未找见刘篙,又把所见青袍一事托出,陈裕听完怒不可竭,大骂“蠢材”,直叫人把吴东拉下去打板子。

“想是吴东一路疾走疏忽大意了才被人跟踪而不知…”王葛一旁劝解道。

“这明显就是贼人把刘篙抓走了!个个都是不中用的蠢东西!”陈裕吹胡子瞪眼,气的直跳脚,“我们不能这样干等着任人宰割,来人…”

“大人,我们不如趁此神不知鬼不觉一一……”王葛说着,举手做抹脖子动作,眼含杀气,“管是他上头是谁,他们死了谁能查我们,等到他们发现再派人,该处理的都处理妥了,我们也不足为惧了。”

天色渐渐黯淡,阴沉沉的像被泼了一层墨水。

王世佑侥幸摆脱吴东,一到客栈便向乌克禀明了此事。

乌克略加思索,陈裕第一回没抓到刘篙只怕还会来第二次,万一他先找到刘篙到时就更棘手了。于是率了一众人来到城郊刘篙住所,赶巧碰上饮酒归来的刘篙。

刘篙手里还拎着半坛子粟米酒,看见家门口立着几个身形高大的后生,气质不凡,顿时酒气吓跑了一半:“你、你们是何人…来、来我家做甚?”

“你是刘篙?”乌克问到。

“正、正是。”

乌克掏出令牌,语气凛然:“我乃绣衣直指乌克,奉圣上之命,彻查陈裕贪墨一事。”

“哐当”一声酒坛了落到地上碎裂成几瓣,撒了一地的酒,只见刘篙脸色煞白,手脚哆嗦,扑通跪了下去。

乌克悠悠然道:“陈裕贪墨一事已证据确凿,数额巨大,你身为仓曹,必是知道些细节?”

“小的、小的只是奉命办事,且已被撤职,帮不了大人。”

乌克见他将此事置之度外,叹道:“哦,你就不怕陈裕一口黑锅扣你头上?到时候陈裕逍遥快活,你却替他下罪入狱?”

又耐心劝解一番:“且数额巨大,料不是你一个小小属官敢肆意为之,兹事体大,你自己好好琢磨。”

刘篙不过三十来岁年纪,自然不想下半辈子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度过。原先自己奉命做假账,太守大人得些好处,自己也得些小恩小惠,天高皇帝远的,整个扬州太守大人最大,也不怕什么。去年来了个王葛,硬是把他的红利减了一半,吞不下这口气便也不愿意再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没想到皇帝真管过来了,自己也是逃脱不了干系,从犯与主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想到自己的妻儿…

刘篙腾的一下站起来,径直进了屋内,不一会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道:“这是去年我偷偷抄录的各县上缴的税赋总录,各笔数目都有详细记载,原是用来防身的…现就交给你们罢。”

乌克接过,将包裹收好,若有所思道:“既是你偷偷抄录,陈裕便不知,只怕陈裕已对你起了杀心。”

刘篙惊惶失色,语带哭腔道:“请大人救草民一命。”

“你不能死,跟我们一起走。”乌克道。

天色已全黑下来,不见半个星渣子。

王世佑提着灯笼,走在小道上,有风吹过,路旁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乌克耳力极佳,辨出声音中夹杂疾步如飞的脚步声,且身手不凡,瞬间警惕心起,命王世佑和唐士至护在刘篙周围。

须臾,迎面便冲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拿利刃,杀气腾腾。

四五个黑衣人一呼而上围住乌克,招招杀势。乌克手疾眼快,划出数道剑光,挡住对方剑势,双脚就地借力,腾空而起,剑气如虹,一名黑衣人中剑倒下,辟出一个豁口。

乌克就势跃出,飞到王世佑跟前把黑衣人引开,对他命令到:“带刘篙先行离开,我来拖住他们。”

话音未落,黑暗中一人影横剑斜刺,逼退侧面上来的黑衣人,却是在太守府盯梢的唐士至,一边挥剑相抵一边道:“大人,这些人从太守府出来,属下一发现异常,便速速赶回,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乌克身形如电,一招一式精准迅猛,几个黑衣人应声而倒,心中冷哼一声,没想到陈裕胆大如斯,竟敢杀朝庭命官。不急多想,悉数把刘篙周围黑衣人引了过来,王世佑护着刘篙得以跑脱,两名黑衣人见势追上,唐士至立即跃到这两名黑衣人跟前挡住去路。

纵然绣衣使者个个擅武,这些黑衣人均不是等闲之辈,加之双方人数悬殊过大,须臾间乌克他们便落了下风,只能见缝插针边战边退。

苏姝按着乌克的吩咐,把帛书装于竹筒以蜜蜡封印送至驿站,因不熟悉地形耽误了些时辰,此时正提着昏黄的纱灯踽踽独行。

微风乍起,烛火忽明忽灭,暗影处巷子传来“吱吱”耗子觅食的声音,引得苏姝心里一阵发憷。

行至拐角处,豁然看见几只耗子堂皇过街,苏姝瞬间魂飞魄散“啊”的一声惊呼,突然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捂住嘴巴,手臂被人猛地向后一拽,苏姝更似撞了鬼般,一边挣扎一边“呜呜”大叫,惊恐万分。

“是我。”极低的男子嗓音,呼吸急促。

苏姝这才抬头,剑眉入鬓,眸若星辰,正是乌克。他个头本来就高,苏姝被他一只臂膀圈着,脑袋正好抵在他肩膀上,两人挨得极近,苏姝闻到他身上青年男子的气息,还有一股血腥味!

不待苏姝反应,乌克已拉起她的手疾步狂奔,有两个黑衣人闻声往这边追了过来。

乌克本想回客栈取马,如今取马不成眼见黑衣人越来越近,心中焦急,只好反其道而行之,往密林深处跑去。

山里树木丰茂,杂草丛生,路径不明,此时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黑夜中如无数密针从天而落。

顷刻,黑衣人戛然而至。

乌克护在苏姝身前,挽剑刺出,剑风过处,树叶翻飞。

黑衣人招式狠戾,似不置人死地不罢休,一黑衣人似乎看出他的破绽,剑剑刺向苏姝,苏姝连声惊呼,乌克慌忙举剑格挡,一手揽住苏姝盈盈腰肢避身躲过。

另一黑衣人趁势向乌克命门刺来,剑势凌厉,乌克因一手揽着苏姝,分身乏术,一个侧身避过。

夜色中只听闷哼一声,有刀剑划破皮肉的声音,乌克身形一滞,脚步踉跄后退,苏姝惊呼“大人”,顿时两人双双摔倒,沿着密林滑坡滚落下去。

两名黑衣人见乌克他们如此翻滚,山坡陡峭,料想必死无疑,略往下望了望不见了人影便收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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