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童音稚气:“这位贵人,买枝茱萸佩戴吧。您肤如凝脂,与这茱萸正相称呢。”
云枬见她年小,口齿却清晰,心中不免一动。
然而在她发话之前姜承烜便给娃娃丢了一块银锭子,还笑着夸赞道:“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
“喏,这些银两够不够买你两枝的?”
娃娃收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惊喜道:“够了够了!多谢贵人打赏,愿二位贵人生活美满,幸福安康!”
姜承烜与云枬俱是一笑,接过了娃娃递过来的两枝茱萸。
红的果、绿的叶,煞是好看。姜承烜将之别在耳间,而后替云枬佩戴到了头上。他瞧了一眼,果真如那丫头所说,茱萸衬得云枬更瓷白,云枬也反衬得茱萸更艳丽。
他禁不住夸了一句:“表妹宛若仙人下凡。”
云枬羞赧道:“殿下谬赞。”
两人交谈间,一串铜铃声由远及近,云枬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是一商贩拿着玩意儿售卖。
她不禁有些失望。
姜承烜瞧着她笑意减半,问道:“怎么了?”
云枬摇了摇头,又撑起一个笑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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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薇真的回了云家,然而留守的下人却告知她父母关了禁闭,不能见任何人。她从未听说这件事,便问:“这是为何?”
下人答道:“奴才也说不清,只知道这是老将军的吩咐。”
云薇跺了跺脚,心下猜想必定又与云枬有关,正欲去找云元庭讨个说法,就见云元庭自己往这边赶了来。
他站在廊下遥遥道了一句:“到书房来。”
云薇便跟了过去。
云元庭知道云薇想问什么,却不急着回答,反而质问道:“你既已嫁作他人妇,不在宫里老实待着,跑出来做甚?”
云薇阴阳怪气道:“祖父只管玭儿就好了,何必还要管我。”
云元庭闻言面色不变,道:“你也不要觉得我偏心,玭儿不比你有父有母有手段,我若是再不帮她一把,岂不是叫你们这些人欺负了去?”
“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云元庭撂下手中的书,睨着她道:“你还当我是你祖父?”
“我活了几十年,你以为你们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我?这次是玭儿自己福大,活着回来了,可世间能有几人有这样的福气,这样的福气人的一生中又有几次啊?薇儿啊,那是你姊姊啊,你如何下得了手?”
云薇嘴硬道:“祖父还不承认自己偏心?她说什么您就信什么,我说的话您从来都不听。呵,同样是您的孙女,她在您这儿得到了什么,而我又得到了什么,祖父您心里应当比谁都清楚。”
云元庭疾言厉色起来:“她得了什么?她失去亲生母亲,论起来这是谁的过错,你不会不清楚吧?你还要与她相争,害她性命,你以为你做事滴水不漏,可是薇儿,你还是年轻啊。”
“她母女被你母女二人压了一辈子,逼了一辈子,落得天人永隔的下场,你还不满意,竟要一心害死她,我若不偏心,难道看着她入黄泉吗?”
云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下巴哆哆嗦嗦地,只重复道:“我没有,我才没有害她,祖父你污蔑人。”
云元庭冷哼一声:“从前你有没有我不再追究,往后玭儿若是出事,必得你与你母亲担责,哪怕你得太子青睐得他护佑,我这把老骨头也得为了玭儿拼上一拼。”
云薇哑然,盯着云元庭看了许久,而后跑了出去。
这不是她祖父。
她没有祖父。
云薇跑出了云家,直跑到府门口才停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匾额,落下一滴泪。
府内的小厮小跑了几步跟上她,道:“二姑娘,老爷夫人都在祠堂,老将军说您既然回来了总该看一眼父母,想去便去吧。”
云薇拭去眼泪,而后去了祠堂。
没什么好伤心的。
这云家,至少还有她母亲对她是真心。
她离开云家已有二十余日,自她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是以一见母亲也不知是委屈更多,还是思念更多,抑或是心中有些悔恨,她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母女二人要说些体己话,云祖佑在此不便,暂时离开了祠堂。
偌大的祠堂里,只剩一排冰冷的灵位及陈氏母女。
云薇伏在母亲的肩头,哭得一抽一抽的,陈氏跪在蒲团上,揽着她轻声安慰。
“好了好了,母亲都知晓,如今玭儿那丫头一露面,太子就冷落了你。好孩子,男人总是这样,更何况他是太子,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你理应习以为常才是。向来入了后宫的女子,拼得就是一个忍字,过去的那些皇后太后,谁又不是从位分低的一步步爬过来的,如今看似她压你一头,谁又知未来如何?我的女儿,你要耐得住寂寞,将来才有出头之日啊,别哭了,啊。”
陈氏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眼里都是心疼。
缓了好一会儿,云薇才止住了哭声,她的脸颊被眼泪冲刷得生疼,只好叫人送了温水来擦面。她洗去泪痕,也洗去了脸上铅华,然而她的双眼布满血丝,掩盖不了刚才哭过的事实。
待平静下来后,她才想起来问:“母亲何故跪祠堂?”
陈氏翻了一个白眼,道:“还不是因为那丫头,只因我宰了她一只羊,她便哄着你祖父来罚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唉,偏偏你祖父又惯会吃她那套苦情戏,说出去真是叫人笑话。”
“什么羊?”
“谁知道呢,说是她流落在外时一直陪着她的,一只畜生,看得比人还重要。”
云薇沉吟片刻,道:“母亲做事的确太过鲁莽,显得蠢笨,若是叫您杀个人,恐怕您都得高喊着说与外人听。”
陈氏手指一点她的额头,怒道:“嘿,你这丫头,我做这做那的还不都是为了你,若是反落得个被你骂的下场,当初我何苦来呢?”
云薇挽着她的手臂,讨好道:“母亲若真是为了我好,便不要整日风风火火地针对她,如此,搞得人人都知道你我厌烦她,这对我不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害了我,母亲您懂吗?”
“好,是为母的愚钝,往后我都听你的。”
云薇重倚进她怀里,“母亲一切是为了女儿着想,女儿岂能看不明白,将来我若是做了皇后,母亲必是诰命的夫人。”
陈氏欣慰一笑,安抚着她的长发,道:“只愿你一生过得好,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对了。”
她想起自己前几日所闻,压低了声音道:“你道这些日子玭儿那丫头躲在何处?”
云薇摇摇头。
她若是早知云枬还活着,必定不会叫她活着回到云家的。
陈氏凑近她耳边,将不知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告知她。
她冷哼道:“若此事为真,你觉得殿下还肯要她吗?”
云薇听了母亲的话,若有所思,她不知想了些什么,只对陈氏道:“母亲且先莫做声张,待我先去查探清楚,若是果有此事……”
她冷笑一声:“她大婚之日便是她声名狼藉之时。”
“原本我就不打算要她命了,哼,太子又算什么好东西,四处招惹一身骚,早已烂到了骨子里,我现在就想啊,若是她云枬与这样的人成了亲,结局又是怎样呢?”
眼前浮现海棠的死状,她闭了闭眼,将这画面挥散掉。
那日是她情急了,才将人拖到了宫里,如今想来,就算她不处置她,太子也容不得她了。只怪那女子蠢呐,本就是个替人消遣解闷的,却妄想母凭子贵,结果呢,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恐怕死也不瞑目吧。
云薇想,若非那女子无足轻重,而她又在姜承烜心中多少占了点分量,他很可能将这一尸两命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男人都是这样无情的,更遑论那是未来的帝王。
反正往后她的日子注定不会好过了,那就大家都别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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