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绫

再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堆草上,意识还是恍惚,就见着一个十三四岁蒙头垢面的小丫头似乎再为自己包扎伤口,她似乎意识道我的悠悠转醒,便道:“公子...先..先别动。”

等到她笨拙的包扎完,言清才意识到自己昏了过去,便问道:“你一个小丫头,为何在军营?”

那个小丫头道:“我,我出生,就,就在这,这里。”

她是个结巴,言清向她道了谢,便问道:“你叫什么?”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叫,陈...陈结巴。”

那是和陈结巴的第一次遇见,她像一个被人践踏过的草芥,如同破布一般,军营里的人谁都能欺负,不满的就上去踹上两脚,大概她觉得自己跟她有相同的地方,给自己包扎。

起初在军营里的日子不好过,上头时常看不惯言清的人叫张四邪,带着一些人仗着自己是军官,最喜欢指着言清说的就是“这个人就是草包,上战场就是累赘,当箭牌都不够的废物。”

但不光他看不惯言清,他看不惯所有一批新来的人,总是少不了拳打脚踢,谩骂,我记得很清楚,那人踹人就喜欢往腰窝踹,腰窝上青色还没好,就开始紫了。

军营里的人不满,但也不敢嚣张,那日久违的架起篝火,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包括我,就看见有个士兵被架在台子上,那是带着人勇于反抗的一个士兵,他是条汉子,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

回想起那人叫周远,张四邪对一个人拳打脚踢,周远看不下去,站起身来来拿着桶就朝张四邪砸了过去,就听他骂道:“你丫的就是个畜生!狗屁军官!”

张四邪摸了把砸到的地方,笑了道:“行,你小子行,够爷们。”

张四邪也没有过去教训周远,他如一条毒蛇,在暗地里潜伏,军营有规矩不能随意处置,他便给周远按了个罪名,周远只是想让大家团结一下,至少不会被张四邪那般欺负,他为伤者拿药,给陈结巴送吃的,照顾着我们这群新人,但他也是个新人。

不久,一个中午,大家都在吃饭,张四邪带人把周远绑上,大伙想帮忙,就见张四邪抽刀,笑着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告诉你们这群兔崽子,这人有罪!”

大伙心里还是护着周远,有人就气血上涌道:“他有什么罪!你抓他!”

张四邪笑的快哉道:“他试图拨动人心反叛。”

说罢,后面的人不服还在抗议,张四邪身边的人就从腰间解开一马鞭抽了上去,那人脖子上瞬间一道血痕,周围哑然也不敢吭声,就这样周远被带走。

“你们知道什么叫杀鸡儆猴吗?” 张四邪的声音,把言清的思绪拉了回来。

说着,他将手中的酒砸在架着周远的架子下的木柴上,周远骂着:“畜生!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生!”

张四邪也不恼,拿起火把凑近周远道:“是啊,那又如何?”

话罢火把落下,顿时熊熊火光在这个冬日里照彻夜空,张四邪举酒相邀道:“今日我们,好生庆祝!”

那是一场盛会,伴随着周远在火架上疼痛的嘶吼,下面的人表情凝重,却不得不配合张四邪的动作,张四邪笑的心里畅快,听说张四邪的名字,是让他不受四邪侵扰,谁料这人犹如四邪。

陈结巴哭着跑上前道:“不!不....别!”

那是我第二次见她。

张四邪周边的人那个拿马鞭抽人的家伙叫王善,上前就揪着陈结巴的衣领道:“哪来的小贱蹄子?”

陈结巴黑色的小手抓着王善的衣服道:“周..哥哥...是无..无辜的。”

听见这话那群人猖狂的笑着,他们又怎么不知道?王善瞥了一眼哭哭啼啼还拽着自己的陈结巴,嫌弃道:“把你的脏蹄子松开。”

陈结巴不松,死死拽住,王善抬手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

陈结巴不松,眼泪不住气的流淌,衣物单薄冻得发肿没知觉的手,死死拽住,王善拽起她的头发,张四邪阻止道:“别啊,洗干净,晚上好好玩。”

说着就把陈结巴拖走了。

半夜直到火架熄灭,那个名为周远的人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副没有完全烧透灰褐色的尸体,趁着没人来到马棚,就见着陈结巴衣衫不整失魂落魄靠在草堆上,她的四肢分不清是冻的还是被打的通红。

她的小脸已经哭扇了,我给她找了军营里周远用过的毯子,铺在她身上,那天晚上她眼里的泪没有干过,我细细给她上药,她瘦小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她说:“我...好累。”

那是她第一次没有结巴,后来从听军营里的人说,陈结巴的娘是抓过来的俘虏,他爹不知道是谁,她娘屈辱的生下陈结巴,想不开就在马厩吊着白绫死了,她娘的遗物也就只有这一条白绫。

后来照顾马厩的伯伯藏着照顾她,小时候喝着马奶才活着,后来伯伯走了,她才五岁就彻底没了依靠,陈结巴原本不是结巴,军营里的人只把她当出气筒,活生生被吓成结巴的,她也没有名字,所以都叫她陈结巴。

周远把她当妹妹看待,陈结巴何尝体会到亲情,这一时的火光也被彻底熄灭,她没娘,没爹,没名字在这个世上,被人践踏,如同她娘一般,但她并非俘虏,这个冬夜格外寒冷,马厩的马儿相互依偎,陈结巴在草里裹着毯子。

在上战场的前一天,那是我见陈哑巴的最后一面。

马厩里,陈结巴死了,如同她母亲那般吊死在马厩上方,她的尸体没人管,就高挂在马厩之上,言清将她放下,取下那段白绫,将毯子裹着她葬在这马厩。

出征前只听见有人骂道一声晦气。

战场上,马蹄发出沉重的巨响,喊杀声四起,洁白而雪被踩踏,染上血色,一支支利箭呼啸而过,刀剑相交,惨叫声四起,血飞溅在空中,士兵的头颅滚落在地。

枯枝烂草,旗帜倒塌。

人马尸身,碎骨满地。

等到雪覆上厚厚一层,万籁俱寂,只有亡魂时,言清抖了抖身上的雪从尸堆中,站了起来,鼻尖和四肢已经冻得发红没有血色。

言清将绑在手腕上的白绫解开,随着呼啸的风,摇曳在这战场上,汲取着亡魂的哀怨,愤怒,不甘,这便是最好的养料。

回去路上没有马匹只有双脚,迈过被雪覆上覆上的尸体,红色的血渍也被白色完全吞没,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双脚被麻木冻得再无知觉,才回到冰冷的马厩。

坐在草上,看着埋着陈结巴的地方,喃喃道:“你知道么,张四邪死了,王善死了。”

陈结巴也不会知道,或许这样也好,也没有人欺负她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看着马厩外的风呼啸着,对于陈结巴来说这个马厩就是她的家吧,她如同没来过一般,剩下的只有一条白绫。

言清的思绪拉回,兜兜转转半天回到了原地,想着罢了,吃点东西先,伸手摸了摸腰间,发现玉茗给的盘缠不见了,不确定,又摸了摸,真没了。

回想起进巷子时似乎....被撞了一下是那时候,钱袋被人扒了吗?

坏了...这下真坏了,这该怎么和玉茗交代,那么多钱,就这样没有了,也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哎,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转念想了想中元节要到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说罢走到一家客寨,掏了掏自己钱袋,还好够住一晚上的,回到房间便在墙上画了符咒,顿时裂开了一个裂缝,言清便走进去了。

再睁眼时,面前已经是鬼界的门口,太久没回来了,感觉门都刷新了,顶上还挂着人面灯笼,嘴一张一合喊着:“欢迎,欢迎。”

倒是感觉有些吵,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提出的要把两个人面灯笼挂在这,刚走进鬼界,就看见一人坐在门口的茶桌旁,青衫半开,胸口的痣暴露在外面,摇着扇子喝茶,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瞥见言清道:“鬼宗大人,今年居然回来了?”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乌珩,我走上前道:“小白,你在这做什么?”

乌珩站起身也不说话,用扇子拍了拍言清的脸道:“怎么?忘了?”

言清看到他这样,撇开他的扇子,不好意思笑道:“忘了。”

乌珩习惯了一般,耸耸肩道:“梦里的时候,你让我来接你。”

言清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随后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乌珩摇摇扇子,转身,就见他身后的衣服一摆一摆道:“走吧,你太久没回来了,鬼界都变了样。”

言清问道:“门口那俩人面灯笼谁挂上的?”

乌珩回头看了一眼门上道:“啊,那个啊,我让挂的。”

言清无奈道:“你不感觉吵吗?”

乌珩莞尔一笑道:“又吵不到我,让他们叨扰过路的人,感受一下鬼界的热情。”

言清叹了口气道:“你啊....还是这样恶趣味。”

乌珩抬眉道:“那怎么了?快走吧,带你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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