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雀儿 其三

一缕微弱的青光晃悠悠飘出尸体,那光极弱,颤颤巍巍的样子,感觉下一秒便要散开,梅玄知好奇的上前查看,似乎看见了很稀奇的东西一样想伸手去触碰,玉茗闭着眼道;“你若是一碰,最后的线索也没有喽。”

梅玄知听着,立马收回了手,眼巴巴看着眼前发着幽幽青光的残魂,言清坐在尸体旁,透出自己血红的灵气包裹着残魂,探入回忆……

言清再睁眼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眼前飘着大片大片雪花,从天空的心脏飞离,这便是南夷地区。

“阿爹——阿娘——”一个稚嫩的声音喊着,女孩的脸冻得红彤彤的踩在雪地里朝屋内跑去。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雪夜里,生暖炉。

女孩将自己冻得僵硬的手拿出来,小小的手掌握着什么东西,“阿爹,阿爹你看!”

女孩摊开手,一颗颗艳红的果子露了出来,女孩脸上笑的甜,男人轻轻揉了揉女孩满是雪的头发道:“雀儿找到果子了?”

雀儿将一颗果子举到阿爹的面前,不断跳跃着道:“灌木丛里找到的!可甜啦!我带回来给阿爹,阿娘!”

男人欣慰笑着,尝了雀儿手中的红果子,神色夸张的说:“嗯!不愧是雀儿,这果子果真甜!”

雀儿的双眼圆溜溜的,睫毛扑闪扑闪看着阿爹开心的笑容,也跟着憨憨笑起来了,一旁的妇人招呼道:“快写过来喝些汤水,暖暖身子”

言清能感受到一股暖流在涌动着,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但他却有一丝贪恋这份回忆中的温暖。

月儿高高挂,雪儿慢慢积。

人儿静静睡,夜儿戚戚寒。

祥和的夜,打破沉睡的梦,慌乱的声音将雀儿唤醒,雀儿的困意使睡眼难以睁开,模模糊糊唤着阿娘,没有人回应,周边很吵,雀儿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下床出门,女人跌跌撞撞的冲到雀儿身边将她抱起,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雀儿,阿娘带你走”

走?去哪?孩子清澈的眼眸荡漾着阿娘凌乱的模样,雀儿稚声问道:“阿娘我们去哪啊?爹爹呢?”

雀儿从母亲的身躯后探出头,外面火红红的,天上飘下来的,好像不是雪,东西都倒下了,雀儿一声声问着,女人抱着她跑,不回答,雀儿的脸颊划过转瞬即逝的温暖,孩童呆呆抱着母亲,轻轻拍着阿娘的背道:“阿娘不哭,阿娘不哭,雀儿一直陪着阿娘。”

到了边界的树林,女人将怀中的孩子放下,指尖颤抖,没有说话,摇着头,塞了一个香囊在雀儿的衣兜,雀儿的手依旧环在母亲的脖子上,家那边透来的红光,照在母亲脸上,泪水印成了红色,看不清母亲的表情。母亲将孩子环着的手放下,侧耳说着什么。

言清瞳孔缩了缩,是邪术下卷!!!

母亲紧抓着雀儿紧紧相拥,随后道:“跑,不要停!跑进边界!!!”

女子将孩子推入树林,雀儿看着母亲但还是不舍,她明白,母亲一直告诉她会有这么一天,她们南夷一族本就被驱赶,再加上地区被坏人霸占要将她们赶尽杀绝,本就是夹缝生存,现在连活着都困难,女子朝雀儿说道:“不要回来,不要记恨,忘了这一切,将南夷两字埋在心底,穿过树林到到对面,活下去”

“活下去”

雀儿从雪地里踉跄爬起来,她听着母亲沉重的说着最后那三个字,话语间只有一个期盼,活着,雀儿答应过母亲,这一天真正到来,要跑,要一直跑,不要停。

那一晚,孩童拼命跑着,眼泪重重滴在雪地中。

女子看着孩童远去的背影,舒了口气,她在笑,庆幸自己的孩子活着,她跪坐在雪地里的身影,缓缓站起来,走向火光蔓延的地方,她的族人,她的爱人,那终究是她的归宿……

那一晚,天空很亮,雪融了,很冷。

树林里的狼群叫嚣着,雀儿不敢停下脚步,可是夜太黑了,太沉了,眼前被泪水蒙住,被泪水打湿的发丝已经结了冰。孩童看不清前方的路,弯弯绕绕的树藤将她重重绊倒。

很疼,很痛,手掌被磕出鲜血,雀儿呜咽着,强忍着爬起来,周围传来低沉呜鸣声,狼嗅到了空气中丝丝的腥甜,它们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雪如细针般镶嵌如伤口,狼群不断靠近,却不敢向前,雀儿紧握着母亲给的香囊,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她在跑,她不敢停,朝着边界一直跑去……

雪下的很大,很冷,孩童奔跑着,消失在雪中。

清晨,锣鼓唢呐奏哀乐,队伍前的白绫飘在雪中,之前头的人唱着:

“凛冬寒,芳草枯,及笄之年身先去”

“泪潸潸,衣襟湿,可怜白发送黑发”

“黄泉下,把舞起,琼浆玉液配华服”

“泪潸潸!泪潸潸!长哀叹——”

离近边界,棺材下葬,老妇人一身白衣,哀嚎着,棺材渐渐入土,老妇人跪在地上,她的心也跟着下去了。老妇人忍受着丧女之痛,不断捶打着地面,哭喊着,哀声响彻天地间,似诉不公。

送葬的人们纷纷离去,墓前只剩着佝偻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些时辰,太阳依旧升到了最高点,寒意丝毫没有退散,老妇人失魂的站起来,往回走着,没走几步,一个孩童趴在雪地里的树丛中,半截身子露在外面,手掌的血渍染红了旁边的雪。

老妇人刚丧女,不忍心,若是放在这冰天雪地里,多半也就丧命了……

窗外鸟雀叫着,雀儿迷迷糊糊,冷汗直下,径直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不是树林,不是雪地,而是温暖的床褥,旁边的炉子烧着木柴,小小的屋内包含在温暖,雀儿低眸一看,手上的伤已经被草药包扎起来。

“孩子,你醒了?”一个年迈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雀儿警惕着,老妇人看见她还是有些恐惧,端着姜茶走来温声道:“孩子别怕,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已经没事了,我将你从雪地里捡回来,你是谁家女娃娃?”

雀儿看看老妇人,看看周边和手上的草药,慢慢放松下来,可是一放松豆粒大的眼泪直往下砸,雀儿再也忍不住了,她哭的撕心裂肺,老妇人见此情况,内心的悲伤不断刺痛,连忙过去拍拍她的背,小心翼翼搂着,像是搂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温声慢慢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雀儿哭着,不停抽泣的说:“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老妇人先怔了怔,她年纪这么小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妇人心软,母性的作用让她缓缓开口道:“孩子如果你想,你可以住在这,当做你的家,我啊就一个人……”

孩童闪烁眼睛,哭的眼角通红,呜咽着点了点头,她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她的家已经没有了,包括她的阿爹,阿娘,都在昨夜抹去了。

雀儿吃的很饱,那天阳光很耀眼,雪也渐渐化了,她明白‘南夷’已经回不去了。

天空中的云悠然飘着,孩童和妇人在同一屋檐下,妇人笑了,孩童不哭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少女用衣服捧着红彤彤的果子,奔跑着向屋内。

“阿婆,阿婆,我回来啦!”少女向屋内开心的喊着。

沐阿婆笑了,脸上的皱纹折了起来,慢慢出门道:“雀儿,你这丫头慢点,小心别跌着了”

雀儿此时已经到了豆蔻年华,清素如九秋之菊,身着素衣,双目湛湛有神,颊边梨涡微现。拿着一个红彤彤的果子递给沐阿婆,笑嘻嘻道:“阿婆,阿婆你看这果子这么红,你快尝尝甜不甜呀?”

沐阿婆被她逗笑了,接过果子,进屋道:“雀儿,吃完饭去镇上饭店送些菜,逛逛镇上有喜欢的就去买点,像你这般年纪的,就该多打扮打扮。”

雀儿搂着阿婆的手晃着问道:“阿婆,阿婆,先不说这个!你有什么想吃呀?我去镇上给你买呀?”

阿婆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道:“阿婆呀,年纪大了吃不了什么。”

雀儿有些失落,拉着沐阿婆进屋道:“那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糕点,回来给阿婆一块吃!”

屋内和谐安稳,春风和煦,雀儿和沐阿婆吃着饭,窗外的鸟儿飞到床边,歪着脑袋看着。

饭后,雀儿背着一筐菜,走在通往村旁茶靡镇的路上,看着一路上高高的水稻,青绿青绿的树,斑斑点点的花儿,不久一会便到了小镇,镇上热热闹闹的,小贩卖的头饰,首饰,看的雀儿眼花缭乱,路上的糖葫芦勾着她的眼,雀儿拍了拍脸,她要先去送菜,才可以逛小镇,要不然晚了,阿婆会生气的,雀儿这么想着。

到了一家菜馆,雀儿进去扬声道:“掌柜的在吗?来送菜啦”

旁边伙计一听擦了擦手道:“诶,姑娘把菜放后厨就好,这是这次送菜的钱”

雀儿接过手中的钱,数了数数目,叫住伙计道:“诶?这钱不对哇,你看看是不是给多了?”

伙计一听笑了,说道:“你和沐婆子不容易,她以前经常帮我们,这些钱你就拿着吧”

雀儿想要回绝却,伙计不听,慢慢将雀儿带出去道:“回去待我向沐婆子问好啊”

雀儿没办法,只好接下手里的钱,慢慢的走在小镇上,她雀跃着道小贩那买了一串糖葫芦,吃在嘴里酸甜酸甜的,饰品对她来说太贵了,干脆买了点糕点想着回去带给阿婆就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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