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旦一早上没有开张，来来往往的客商行人，没有一个进去小巷子照顾旅馆生意的，中午的时候，陈旦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剩下的传单还给了老板。张良也没有说什么，早上会去旅馆办理住宿的人本来就不多，大部分人都是行色匆匆地赶路，店里基本的客流都集中在下午和晚上。张良将答应陈旦的五十块工钱结算给他。
陈旦在巷子头吃了一碗加了咸菜肉丝的素面，十三块钱。
喝完最后一口汤，陈旦像老板娘询问了公共厕所的方向，就离开了，他得想办法再赚一点钱，至少攒够回家的路费。
去车站外面看看好了，有没有日结的体力活可以做。陈旦长得瘦，力气不大，不擅长干体力活，每次去当搬运工干活连人家的一半都做不到，又累又赚不到钱，还老是蹭破皮，如果有的选的话，陈旦宁愿去干发传单之类的。
等一下出了车站就往右走。
陈旦边洗手边纠结出门是往左还是往右，注意力就像散乱的丝线四处乱飘，就在他要离开公厕的时候，陈旦停住了脚步。门外冰凉的雨丝被风裹挟着沾湿他的睫毛。
刚刚下雨了吗？
不对，是艳阳天。
陈旦抬头望天，整片天空都是低沉的乌云，像一块厚重的毛毯一样盖住整块天地，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太阳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早就找不到踪迹了。陈旦看了一会儿，觉得天空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乌云翻滚是这样子的嘛？
上个厕所的功夫，天就变得这么快嘛？
陈旦内心疑惑，把手伸出去，不一会儿掌心就积了一小洼池塘，他没有伞，走不出去。
再等等好了，骤雨就像孩子的眼泪，有时候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陈旦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等雨停，他站了一早上，实在是很累了，目光四处逡巡，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上来。
不远处是车站，旁边是形形色色的小店，路边的绿化带里种了柚子，几个麦绿的果子被风雨敲打的摇摇晃晃，再远处的景色就被朦胧了，雾蒙蒙的水汽把风和景色都渲染得湿哒哒的。
不对劲。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陈旦猛地站起来。
怎么没有人呢？
刚刚他进公厕的时候，正值半下午，车站来来往往挤满了人流，小店里都是歇脚的旅客，陈旦甚至想起有一个年轻男人和他一起进了厕所。
可是他上完厕所出来，外面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就算是因为突然下雨，那路边的小店里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也没有声音，说话声，车辆鸣笛声，音乐外放的歌曲，乃至鸟叫虫鸣声，也全部都消失了。
世界不该如此安静，除了风雨拍打声，什么都没有。
陈旦害怕起来，从小他就特别怕一个人呆着。
对孤独的恐惧战胜了他对淋雨的恐惧，陈旦决定冲进雨里，去车站看看是怎么回事。
车站里也没有人，只有大厅上面的告示牌孤零零的滚动着告示信息。
好可怕，人都去哪里了？
陈旦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他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在公园里醒来这一件事。害怕和恐惧迫使他奔跑起来，必须做点什么或者找到几个同类交谈，才能让他的心跳慢下来。
车站边上就有一个半旧的小区。
陈旦决定进去看看。
没人。
好可怕。
没人。
人都去哪里了？
没人。
不管是谁都好，求求你出来吧！
陈旦冲进了一栋楼房，一层三户，陈旦挨个敲门，全都没有反应，陈旦不死心，又跑上二楼。
201没有人。
202也没有人。
陈旦又去敲203的门。
咚！
咚咚！
“里面有人吗？”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陈旦的肩膀。
陈旦颤抖着屏住了呼吸，慢慢调整视线往自己的肩膀看去，一只苍白的手正搭在肩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你别喊啊！”来人也被吓了一跳，着急地小声说道，“在雨帐里尽量不要说话，你没看过安全须知吗？”
可惜陈旦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甚至闭上眼睛蜷缩在地上，嘴里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来人没有办法，只好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陈旦在惊吓中本来有点过度通气，被人这么一捂，倒是清醒了许多，因为没有受到想象之中的伤害，陈旦慢慢冷静下来，睁开眼，发现是个长相清爽干净的年轻男孩子捂住了他的嘴。
很好，头上没有长角，舌头也没有吐出来，衣服也很正常。
陈旦再看他的手，很好，只是白了一点，既没有很尖的指甲，也没有多一根手指。
“你还好吗？”年轻男孩子轻声地问，完全忘了自己还捂着陈旦的嘴。
陈旦迟疑着点了点头。
男孩反应过来陈旦说不了话：“我放开你，你别再喊了，雨帐一旦放下来，空气中的污染值就会变高，慢慢平稳的呼吸，OK？”
陈旦听不懂，但陈旦还是点了点头。
年轻男孩放开了陈旦，拿起靠放在一边的黑色雨伞，用手示意陈旦跟着他走，率先下了楼。陈旦犹豫了一瞬，还是跟着他下去了。
到楼下，男孩子撑开了黑伞，黑伞很大，给两个人带绰绰有余。
男孩子又招了招手，示意陈旦进入伞的遮挡范围，为了方便，男孩子揽住了陈旦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
这么大的雨，之前陈旦淋了一会儿，身上基本都湿透了，现在走在伞下，竟然没有再淋到一滴，好像不管风雨多大，都飘不进伞里来。
好奇怪，陈旦总觉得有一张透明的屏障罩着他，他好奇地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还没有摸到，就被男孩子一把抓住蠢蠢欲动的手。
为此男孩子甚至换了一只手打伞。
陈旦发现男孩子对着他摇头，看着自己的目光惊疑中带着古怪，讪讪地笑了笑，把手收回来，没再做试图把手伸到伞外的举动。
两人静默无言，很快走出了小区，来到了一座大概五六平米的小房子。
开门进去原来别有洞天，房子里没放什么家具，只有地板上开了一扇门。
陈旦看见男孩在门边上的操作板按了几个键，门就打开了，门下是一段延伸向下的楼梯。
好可怕，有点像恐怖故事。
但是一个人留在外面更可怕。
陈旦还是跟着男孩子下去了。
往下走了大概五十阶楼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里面整齐的放着很多简易的上下铺床位，大概有一半的床上有人躺着休息，陈旦看到角落里还有人凑在一起打牌，但是大家基本都很安静，除了偶尔听到几声轻声的窃窃私语，基本没人有发出声音。
看见这么多人，陈旦慢慢放松下来。
男孩子没有再搭着陈旦的肩膀，而是示意陈旦跟着他，二人穿过许多的床铺，来到了一间房门门口。这间小屋通体银白，和周围格格不入，科技感很高，男孩子站在门前，门内发出一道微光扫过了男孩的瞳孔，门里发出了温柔的女音。
“身份确认，门锁已开。”
男孩泰然自若地推门进去，还对陈旦招了招手。
陈旦已经放弃思考和抵抗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默默地跟着男孩进了银白色的小房间。里面看不到灯源，但是到处都很明亮，中间有张长桌，两边放了几把椅子，对门墙上挂着一块屏幕。房间里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本来都看着屏幕在说着什么，看见男孩和陈旦进来，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看着二人。
“队长？这位是？”
说话的是另一位年轻男孩。
“我路上捡的。”男孩回到，他做到椅子里拿了一瓶水，转向陈旦问道：“所以你是谁？为什么不去避难所，还在雨帐里乱跑？”
“避难所？雨帐？”陈旦完全没听懂。
或许是陈旦茫然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房间里的另外四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的安全手册呢？电子版的也行。”男孩又问道。
陈旦回答不上来，但他没有沉默，而是反问道：“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
“我叫金世子，是省文学院大三的学生，拿过两年的优秀学生代表，这是我的学生证。”金世子掏出了一本黑色的小本本递给陈旦，“你可以相信我。”
金世子又指了指剩下三人：“这些都是大二的学弟学妹，这次由我带队，我们是来出任务的……这里是温州第75号避难所，目前所里一共收容了753名人类和36只宠物，你也是其中一个，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旦听了但没懂。
“队长，时间来不及了，刚刚你出去之后，漩涡监测仪就一直很不稳定，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了。”刚刚说过话的男孩忍不住打断了两人。
“好吧。”金世子端正了脸色，“何星先来给他测个污染值。”何星就是刚刚说话的男生。
何星听罢，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机器，对着陈旦扫了一下。
“滴！污染值为0。”
这下子五个人都楞住了，何星不死心又测了两遍。
“滴！污染值为0。”
“滴！污染值为0。”
“怎么可能。”何星恍惚的说道：“这世界上应该已经不存在一点没有被污染过的人了吧？”
【已公开情报：避难所是各国政府设立的临时避难点，负责收容被旋涡影响到的附近居民，中国的避难所由总理院下属的警察院和文学院共同管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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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避难所和雨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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