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弑亲

破晓之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女神梵妮陪伴着自己的女儿露水女神再次吹响手中的号角,由史前神牛制成的号角发出的声音悠久而又绵长,荡漾在层层绚丽的云海之中,经久不散。

此时,躺在屋内酣睡的人们还不知道在这之前有一场政治动乱在无声无息中熄灭,他们很多人由此躲过了刀斧相加的命运。

他们听到城中心传来的钟声,立即打开房窗迎接那束灿阳,在心中默默感恩太阳神伊安的日复一日的辛苦工作。

正在神殿中的众人为石准备葬礼仪式所需要的物品的时候,一只金色的巨鹰振翅飞入殿内,无声无息地掠下一片阴影,刚好落在中央那座神像之上。有负责打扫的祭司看到这只来历不明的金鹰,立刻放下手中扫帚,想要去驱赶它。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行动,一个前辈立刻止住了他鲁莽的动作,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往后拽。

“您这是在干什么啊?”,这个人不明所以。

前辈用手指点住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用手指神秘地指了指神像,轻声道:“不要惊扰了神鹰。”

那人猛然回头一看,发现那只金鹰的双足始终没有落到神像之上,忽然想起了神殿中那个流传了许久的传说,轻轻舒了一口气,不敢再去往上看,继续拿起扫帚清扫地面上的尘埃。

风声、水声、落花声、禽鸟振翅之声……无数大自然的声音在这个平凡祭司的耳边萦绕,他从来不曾觉得他的感官会这么灵敏,也不曾觉得这些声音是如此的美妙,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有抬头的迹象。

这座属于伊安女神的神殿自从落成以来有着太多的秘密与传说,人类从来不是这座伟大建筑的主人,他们只是其中的一块小小的碎片。作为神殿中侍奉神明的祭司,他们需要比荒野中的石头更加坚韧,比饲养的鹰犬更加忠诚。

终于,一切都静了,留在神殿中的祭司甚至都以为自己耳聋了。忽然,他们的头上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一只似是动物、又似禽鸟的生物窜了出去。

片刻之后,周围又恢复了往常那番热闹,虫子继续藏在石缝之中呱噪。不过,不知是不是人们的错觉。他们明显能感受到这次重新响起来的虫鸣中多了几分劫后重生的快意。

肃立在一旁的萨曼莎擦了擦头上沁出的汗水,苦笑一声,却发现自己的手心也沾满了腥臭、粘腻的汗水。她在这处神殿工作了十多年,自然比这些后来者了解得更多。她刚想去换一身衣服的时候,却突然闻到了一股从殿外传来的浓烈异香。

萨曼莎想都没来得及想,立刻跑了出去。在她走出殿门的下一刻,一片金色的花海突然闯入了她的眼中,清风吹拂着花枝,太阳神鲜血化作的花朵在风中摇曳。

这些战士之花的热烈盛放,似乎在暗示着一位神明曾经来过这里,又悄然离开。

“伊安神……”萨曼莎见到这些美丽灿烂的金盘花,顿时瘫软在了地面之上。旁边的人看着萨曼莎的动作,不明所以,好奇问道:“萨曼莎大人,这是怎么了?”

萨曼莎回想起昨夜神殿之中的闹剧,自觉后怕,向踉跄地退了一步,莫名其妙地惊恐地道了一句:“神无处不在。”之后,她晕倒过去。

这边伊安还不知道她又无意间吓住了一个信徒,在神鹰的指引之下,她直接乘上太阳所化的四匹天马之一,御使着狂风向目的地疾驰而去。

她的身边带着一位人类少女,正是石的女儿雨。雨安静地坐在天马之上,不置一言,拥有预言之神菲特的先知左眼的她,自然知道伊安将把她带往何处。

伊安从风神维鲁那里掠夺过来的狂风神职因为远离沙漠已经开始有了退化,于是伊安打算将这个神职彻底吞噬,预计从中重新孕育出更加适合兰西平原的自然之神。

罗真夫妇化身的夜枭日夜奔驰,终于在一处小水潭旁找到了前辈留下来的供奉月神莉莉的祭坛。罗真微微松了一口气,用清水洗干净了石台,然后对旁边焦急等待的罗拉安慰道:“我们一起采些松枝、花朵来供奉纯洁的明月之神吧。”

月神莉莉是永远的少女神,她爱自然的鲜花胜过华丽的珠宝。她是慷慨的恩赐之神,即使是一个信仰异神的旅行者也能在她这里受到庇护。

然而,等他们采集完松枝与鲜花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再也找不到莉莉的祭坛了。罗真抬头望向夜空,只见空中那轮明亮的月亮早已隐藏进了层层乌云之中,这代表着最慷慨的莉莉也拒绝为弑亲之人提供庇护。

“罗拉,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来想办法。”,罗真显然没有预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他竭力安慰着崩溃的妻子。

而罗拉早已对这无常的命运不报希望,她向天空哭喊咒骂道:“我就知道菲特这个贱人不会安什么好心!她就是想把我做成她手中的傀儡!那个贱人就是想看我笑话!”

当从罗拉口中听到几尽磨灭的预言之神菲特的名字之时,罗真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暗自垂眸,掩住眸中暗色。

罗真知道自己的妻子身上有很多秘密,他不想去探究,也不愿意去探究。他只想与自己的妻子一起生活在自己亲手打造的仙境之中,一起守护那些不幸孩子死后的梦境。

但如今似乎就连这个小小的愿望,他都实现不了了。罗真听见天边传来的专属于天马的嘶鸣声,他遗憾地在心中感叹道。

平静的潭水起了一丝丝波澜,原本水面上因为夜晚闭合的蓝色莲花陡然开放,罗真明显能感受到有许多道神秘的气息在一瞬间降临在这里。周围的魔力因子因为这些神明的降临,一瞬间就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若是有人今夜误入此地,即使不被神明降罚,也会被这可怕的魔力因子量给绞成一团团碎肉。在这种可怕的威胁之下,罗真和罗拉二人自然不敢再有什么侥幸心理。

伊安布置已久的计划,终于拉开了序幕。

诸神降临之后,原本生活在此地的水泽仙女、宁芙、各类自然精灵乖乖地躲在水下,生怕冒犯这些至高无上的存在。不过,也有些大胆的精灵正透过漂浮在水面上的莲叶,来窥探岸上神明们的秘事,并且议论纷纷。

那些陆续到来的神明自然注意到了这些精灵的窥探,不过他们并不介意。因为没有灵魂的自然精灵天生就是神明的宠物,一位神明或许可以因为一时的兴起而收下一位精灵成为自己的眷属,但也会因为一时的喜怒而轻易决定这个种族的未来。

所以,所有精灵的终极目标就是能成为一位神明的下属,共享他的荣耀与权能。当然,若是能成为神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没有发生过,毕竟谁会和自己的宠物发生关系呢?

所以,这也只是这些精灵们的奢望。她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追求那些人类中的英雄,与这些英雄共享灵魂与生命,让自己不至于太早腐朽。看守不老泉的薇薇安原先走的便是这条道路,她的丈夫永远年轻,只可惜永远地沉睡在橡树之中。

“克里斯塔,你看!那是这一代的太阳神伊安!果然如传说那样,是一位美丽善战的女神啊!”,一位从月季花诞生的小精灵拉扯着其中一位仙女的大拇指,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嗯……”,克里斯塔怀中抱着灿若太阳的金盘花,一边偷偷看着伊安倒映在水面上的倒影,不知不觉地羞红了脸。

“克里斯塔,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位伊安女神了吧?完了!完了!该死!该死!听说我们的森之女宁芙也很喜欢她。宁芙大人会把你扔进水里洗洗脑子的!一个两个的,伊安女神该不会给你们下爱情魔药了吧?”,月季精灵扇动着小翅膀,急得在克里斯塔的手掌中心团团乱转。

克里斯塔摸了摸小精灵的翅膀,精灵敏感地抖动了几下,她笑着安抚了自己的伙伴后,才说:“我不是这位女神的爱慕者。我只是希望这位女神能永远爱自己所爱。眼睁睁地看着一轮太阳熄灭自己的光芒,没有比这个更痛苦的事情了。”

“那我宁愿你恋爱了。”,小精灵扶额痛苦道。

岸上,从远方连夜赶来的生命女神厄提亚皱着眉道:“日神伊安,你派信使传令诸神,为的是何事?”

厄提亚来者不善,咄咄逼人,明显是要将伊安逼入困境,让自己来掌握这次神议的主导权。

伊安将晕眩的雨从天马之上抱了下来,然后镇静回道:“为的是一位无辜少女突然失去了父亲的惨事!为的是一位弟弟被亲生姐姐弑杀的恶事!更为的是一位神灵擅自侵占人类躯体试图篡夺诸神祭祀的祸事!”

伊安语速飞快,但吐字清晰,参与这次会议的诸神从一开始的不屑到最后的严肃以待,只用了短短的十几秒。

而罗拉明显被伊安最后一顶大帽子给扣蒙了,狡辩道:“我没有!”

“那你现在使用的这副躯体是谁的呢?”,伊安一句话就将罗拉钉死在原地。

罗拉没想到自己随意侵占一具人类的躯体,就会应验上预言之神随口编织的预言,顿时觉得百口莫辩,只觉得自己冤枉。

而这时,厄提亚的一句话却再给了罗拉一次希望。

“我倒觉得,这个人类没有过错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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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弑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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