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只留下一个毛绒绒白花花的鸟屁,拉完还扭了扭,瞬间蹦到树叶里,不见踪影。
“你想笑就笑吧!小鸟爱我!小鸟不馈赠你!”薛鹞哭笑不得,指着抿嘴弯眉,看起来心里快笑劈叉了的崔鹰,也不知道是哀怨还是挑衅。
“得了,我给你擦擦吧。”崔鹰好笑地摇摇头,从大包里拆出一包湿巾、垃圾袋,还有一瓶驱蚊水。
“你看看你手腕子,都被咬红了。没做准备吧,一看就没什么出野外的经验。”
薛鹞翻转拿着相机的手腕,惊讶地睁大眼睛。
“哎?光顾着拍鸟,都没注意……好痒好痒!要小鸟挠挠!”
“大鸟行不行?”崔鹰凑到他耳边,假模假样地拔高音调,还真把自己当成鸟了。
湿纸巾快速抹过薛鹞肩头,蹭了好几遍,总算是把颜色蹭去大半,剩下的还是得专门洗洗。
薛鹞双手举着相机安静如鸡,不敢动。
耳边沙沙的声音让他有那么一点点耳朵痒痒,发红发热。
崔鹰离他很近,但也在很正经地帮他擦鸟屎,绝对没有故意摸他肌肉的意思。
怎么反而有点不习惯呢?
但到了喷防蚊水的时候,崔鹰的手明显就不老实起来。
清凉的液体喷洒在手背,崔鹰就揪着他的手指,粗略地抹上手腕与胳膊,又再次顺着肌肉的线条勾勒,时而上滑,时而落下,像是在反复试探。
特地在蚊子包上压了个十字。
喷着喷着,连脚脖子也不放过,拉开长裤裤脚之后,像是在用虎口测量他脚踝的粗细,来回逡巡。
当防蚊水喷在后脖颈上,冰冰凉凉,薛鹞不禁缩缩脖子,那双湿漉漉的手又轻缓地钻进斜方肌与下颌骨之间,指节稍稍用了些力气,均匀地滑动在喉结与胸口之间。
竟让他隐隐约约有种溺水的错觉,脖子热热的,有那么点喘不上气。大概是防蚊水的味道太呛了?
他的手不老实,顺着衣领还向下抹了一圈儿……
“有的蚊子厉害,都咬透衣服和裤子呢~哎,内裤都挡不住!”
谁……谁关心这事儿了!
薛鹞直咽口水,等他堪堪抹过手、脚、脖子,赶忙哑着嗓子说道:“够了够了够了……”
“哎呀这就不好意思啦?身体这么壮,脸皮这么薄呢~”
“你当谁都是二皮脸啊!”
“咦,怎么让我想起一个逗闷子的话呢~”崔鹰仍然嬉皮笑脸,“地上有张脸,问你捡不捡。不捡不要脸,捡了就是二皮脸~”
不好笑!
薛鹞勉强用手上的防蚊水蹭蹭脑门,他可不想头上长角,独角兽还是小龙他都不想当。
崔鹰仰起头,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
“太平鸟吃多了浆果,有可能吃醉了晕一地。但是路边发现晕倒的小鸟,还是鸟撞的可能性更大呢……”
“哎那个是……”一团棕灰色的毛团子引起了薛鹞的注意。
“不是麻雀。”崔鹰眯眼,闭上嘴,侧过耳朵。
薛鹞猜,他的内心一定在说“活爹你叫啊!”
伴随着交替的尖锐与粗粝的鸣声,崔鹰思考一阵,终于下了定论。
“东亚石(即鸟)。”
“什么十级?”
“东亚石(即鸟)。”
“东什么吉?”
“东亚石(即鸟)。”
“东亚什么?”
“拍就完事儿了!”崔鹰也不管他是不是真没记住,扯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复杂的“(即鸟)”字,撒开手,笑着用胯顶了他一下。
薛鹞连连退败,赶紧忙着拍照。
“这个声音应该是东亚石(即鸟),雌鸟,虽然和黑喉石(即鸟)很像,区别起来确实有一定难度,主要按地理分布吧。叫做石(即鸟),是叫声有点像鹅卵石敲击的咔咔声。”崔鹰不计前嫌,仍然认真解释道。
“雌鸟的配色很麻雀了,黑喉的话雄鸟是黑围脖吗?”
“黑脑袋及喉部,黑翅膀,偏橙色的胸口和肚皮渐白。黑喉和东亚很像,东亚是从中独立出来的,但北州普遍都是东亚。”
在学习知识的薛鹞很认真,闪闪发光的眼睛不断捕捉着小鸟的姿态,很快就忘掉了崔鹰刚刚的“冒犯”。
看他这幅样子,崔鹰竟然产生了“恻隐之心”,穿过土路,一直走到半山腰,都没再对它耍流氓。
山里的鸟确实比城里的种类多。
比喜鹊色彩更丰富的红嘴蓝鹊,刚出生的白头鹎崽子,布谷布谷的大杜鹃,婉转歌唱的黑枕黄鹂……
他们爬到破破烂烂的小亭子里休息,最起码能遮阳,还有山谷间的清风。
薛鹞铺了张报纸坐下,在群里上传了白骨顶的照片,与此同时,有人转发了一条视频。
——《白骨顶的最后时光》,配上了哭哭的表情包。
薛鹞颤抖地点开视频。
一只肥肥的白骨顶趔趄地走动,时不时跌倒又站起来,长长的爪子划拉着地面,偶尔停下,吃力地理理毛,有些呆滞地抬起头,被灿烂的阳光迷了眼,挣扎地起来,啄两下小草。
终于体力不支,卧在灿烂的野花之间,几息之后,不再动弹。
小鸟很坚强,能站着时绝对不会趴下。这种状态,通常都是垂垂危矣。
“呜啊啊啊群友杀我!白骨顶呜呜呜小鸡晚安!”
薛鹞抱着手机旁若无人地小声尖叫,眼眶居然真的有点红。
崔鹰拍拍他的肩膀,扫了一眼画面,大致知道是哪个视频,目光里充满了怜爱。
“生老病死,逃不过的,愿它在鸟星安息。鸟门。”
“鸟门长存!”薛鹞吸吸鼻子,“希望小鸟自由圆满,寿终正寝!”
崔鹰打量着他,像是欣赏,又像是玩味。
“你啊,怪善良的。”
“那当然,我绝对是好人一个!”
崔鹰笑了,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怀念。
“你应该也是那种,哪怕只是路过也会把小鸟的尸体埋起来,碰到落巢幼鸟会把它放回去的人,看到被囚禁的鸟,也会希望它重返自由。”
“但我还没碰到过这种需要帮助的小鸟……”
“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然你啊,难免要伤心。”
崔鹰的视线仍然在他身上打转,却没有之前馋得慌的气质。
“我在樱桃园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爱鸟的善良的小家伙。”
小家伙?薛鹞摸摸脸,又看看崔鹰那张刮干净胡子的方脸,脸上骨骼分明,皮肤晒多了太阳,是有那么点显老。但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只比自己大不太多。
大学时遇到过这种长相的同学,报道的时候,老师还说“让学生本人来报道,家长不要替学生报道。”
和他同班的同学当场笑傻了。
后来军训,也有教官奇怪,怎么家长还替学生来军训了?
同学举着身份证学生证高考准考证,让对面来回审视了三分钟,这才证明了自己不是家长,自己刚刚18岁。
不过崔鹰嘛……面相没那么显老,主要是那份流氓气质让人感到……危险,油滑,小老头。
“你养过宠物吗?”
薛鹞赶紧抽离回忆,诚实地摇摇头。
“那挺好。”
怎么回事?似乎感觉他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不对,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他赶紧试图打岔,“啊……哈哈哈,啊对,灰伯劳,伯劳是不是咬人很疼啊?”
说完他都觉得尴尬。
距离鸟屎落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这时忽然提起那时候说的伯劳,实在是牵强。
“疼。伯劳咬人很疼。”
哈?怎么听起来好像真的被伯劳咬过似的。难道你小子抓过鸟?
薛鹞阿巴阿巴地解释起来,“就,毕竟是烤串师傅,不只吃昆虫,还吃肉,还把猎物挂在树枝上,我就想咬合力应该很猛的吧。”
“的确,雀形目的小猛禽,有方便撕咬猎物的短小鹰钩嘴,还有短而强健的爪子……又能模仿其他小型鸟类的叫声,吸引猎物过来。”
崔鹰弯曲着手指,模仿伯劳的嘴和爪子,而后撅起嘴,发出“啾啾啾”的雏鸟似的叫声。
怪惟妙惟肖的,几乎能脑补出周围的小鸟转过头的疑惑模样……或许有的会露出贪婪的模样,以为自己的食物出现了。
“话说,我们还没看到猛禽……”
“哎呀,猛很看运气的嘛。运气好了百猛千猛都有,再说了,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薛鹞挠挠头,“伯劳勉强算是半个。”
“那再凑半个,就是一个了。”
薛鹞左顾右盼,“还有别的伯劳?”
崔鹰指着自己笑嘻嘻的脸,“有个鹰啊~”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看你还嫌不够多吗?
薛鹞默默转头,“我去找鸟了,憋打扰我。”
“哎,找累了,吃个小苹果!”崔鹰从包里拣出来一个嘎啦果,拍拍他肩膀。
苹果**的还带着水,洗完也不擦,在包里都闷热乎了,摸起来怪怪的。薛鹞接过来,在衣角处蹭干净,这才咬上一口。
咔嚓,还挺甜。
“记得别乱扔苹果核,对于自然环境来说,瓜果皮也都是非自然的影响因素!”
崔鹰正啃了两口,唔唔几声,把嘴里的苹果都咽下去之后,笑着点点头,“小鹞子说得对啊~”
啊对对对,你敢再敷衍一点吗?我在很认真地科普!
稍微休整之后,两人沿着东线继续往前走。
这里的路有些窄,但足够两个人并行。旁边是山壁,右边是栏杆和峡谷。
当然了,他俩是一前一后,崔鹰在前面带路,薛鹞和他隔了两米。
“有人……有人吗?”
空谷之中忽然传来了人声,吓了薛鹞一跳。
哪……哪里有人?
“有人吗……救救我,我不敢动……”
崔鹰往前紧赶几步,只见前面的金属栏杆忽然断了一节,半个有点秃的脑袋浮现在边缘。
“我去……嗯?”
——其实这个人……距离下面的小平台只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就算跳下去也不一定会受伤,唯一麻烦的就是上来。
“小鹞子,咱俩帮把手。哥们,你别动,我俩拉你上来!”
中年男人的冲锋衣领挂在断掉的栏杆上。薛鹞看到男人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哪怕下面并不高,仍立刻起了救人之心。
两人赶忙把设备往边上放了,确认脚底下踩结实,各自捞住男人的胳肢窝。
“兄弟,幸亏你遇到了两个摄影师。”崔鹰还不忘了说句话,看薛鹞用眼神催促,这才准备用力,将人向上提起。
下面这人还挺着急,直接喊起号来。
“三,二,一……加油……诶?”
我怎么忽然起飞了?
*白骨顶的视频在b站有,哭死我了。
*东亚石ji(即鸟,音同吉),不能显示出来。已修改。
(我:被温州的小鸟爱过[可怜]肩膀洗不干净,把衣服扔掉了呜呜。)
*苹果核橘子皮香蕉皮不要丢在野外,腐烂分解需要很长时间,有些水果残骸对于当地环境也是外来物,特别是在类似于青藏高原之类生态脆弱的地方。带去多少东西,也要带回多少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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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华彩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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