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马车帘被掀开,那人竟是高府的驸马。
“原来是驸马。”
田小佃表面上与往常恭敬无二,收起剑,下马行礼。
“我们也是奉旨办事,冒犯了,驸马。”
事实上他内心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所有高家的人。
是高志把长姐带到了那个凶险的地方,还编造谎言告诉他长姐已经死了!
长姐在高府多年,他们竟然想要致她于死地。
驸马叹了口气:“既是圣旨,好吧。”
田小佃立刻有眼力见地上前:“我扶您。”
“哎呦——”
“驸马小心!”
田小佃赶紧扶稳了脚下打滑的驸马,后面的手趁着这功夫,取走了他挂在腰间的印。
“驸马注意脚下。”
一切悄无声息,也没人注意。
“谢驸马。”
田小佃当然是装模作样地查看了一番,而后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高府的马车。
这车夫田小佃没见过,刚检查马车竟也是新的。
看来高家与那院子的事,也是刚搭上桥不久。
成败在此一举。
田小佃掂量着手中的印章,抬头望向天边。
火红中藏着深蓝,卷云流动,迎面吹来舒爽的风。
不知怎么,明明是该紧张的时候,他却突然想沿着这个街巷走一走。
小时候和长姐忙着经营茶肆,少年时跟随长姐来到高府,专心学武直到高中,而后入职宫中,值守遵旨,不敢有丝毫怠慢,到现在坐得禁军大统领之位。
忙碌一生,却未曾有闲好好看看这上京城。
反离夜深人静还有些时辰,不如便走一走吧。
万一这是最后一次了呢。
夕阳渐渐隐入地平面,
田小佃脱了盔甲放在鞍上,自己则牵着马晃晃悠悠地走回家去。
哪成想在转角处,一个没注意,差点碰到一个迎面而来拉着货车的老人家。
老人家拉得东西不少,为了躲避对方失去了岌岌可危的重心,甚至还回头想去扶即将倒下的货物,却反被货物压到了下面。
田小佃见状大跨步冲过去,可距离不够,眼见便要砸到了——
“虎子来也——————”
伴随一声清脆的叱咤声,一个矮小的身影似一道闪电钻到即将要倒下的货车下。
他没有看清,但是这么大点的人有什么力气,肯定是好心办了又折兵的事。
虽然来不及,但田小佃还是伸手用五指搭了一个边,想着缓冲一下,结果刚碰到被捆绑的货物——田小佃只觉指尖一轻。
风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他震惊的眼神中,货车拔地而起,硬生生地被抬高了几尺。
“麻烦让一下好吗?”
不知此时垫在货车下的是何物,只听到传来了一个声音。
“哦哦哦……好。”
田小佃仿佛失了魂一般,呆呆地平移,让出了一个地方。
铃铛声响,拉货车被轻轻放下。
落地声轻微,可见承重之人的力量。
田小佃正想着是哪方奇人力士,可定睛一看,
两个丸髻扎头上,虎头虎脑娃娃脸,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虽然穿着粗布短打,但是也难以掩盖其灵气与可爱。
竟然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女娃!
小姑娘走到田小佃面前,双手叉腰,扬起小脸:“喂!傻大个!长这么高都不知道让让老人家吗?!”
自当了大统领,田小佃甚少在大马路上被人呵斥,而且还是被一个刚到他胸的小娃娃。
“哎呦,小姑娘,你冤枉他了。”
一旁的老人家站起身,连忙过来解释。
小姑娘瞪着一双杏眼:“啊?”
“是个意外,转角什么的,老身与这位小哥互相躲避,不赖人家的。”
“哦哦哦。”小姑娘虽然蛮横,但是认错态度却是极好,利落地抱拳,颇有江湖意味地冲田小佃道歉,“误会兄台了。”
“咕噜噜——”
声响之大,与它的主人的直率倒是相配。
姑娘“嘿嘿嘿”一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憨厚的样子把田小佃和老人家都逗笑了。
“赶了一天的路,饿了。请问老人家,还有哪里可以找到吃食的吗?”
“哎呦,这个时辰大家都收摊了。”
“啊?”小姑娘表情生动得很,两粒短眉瞬间耷拉了下来。
老人家试探地说:“要不……去老身家吃一顿吧。当是感谢二位好心人帮忙了。”
听到这,小姑娘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真的吗?谢谢大娘!”
田小佃讶异地指了指自己,竟还有我?
但看着小姑娘高兴的样子与老人家善意的眼神,他充满戒备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心想,去又何妨呢?
于是两个人素味平生的陌生人真的跟着到了大娘的家。
老人家一边支起桌子,一边回头对他们说:“家里还有老身的闺女,她……病了,人不大清醒,一直在里屋,我们就在院子里吃饭吧。哎呦,谢谢小姑娘。”
“大娘,叫我虎子就好!”
老人家感到稀奇:“哇,女娃叫这名的可不多啊。”
“嘿嘿,我娘起的,多霸气,我喜欢!”
“好,大娘去做饭,你们在院子里坐着等会儿。”
“大娘,我帮您。”
“哎呦,不用不用,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你们快去坐着吧,菜不一会儿就好了!”
大娘把虎子赶出厨房,她听话地在院子中坐下,可不一会儿便又闲不住了,可是不安分地东张西望。
“哎,兄台,你这天黑了还骑马在外面溜达,不回家吗?”
“啊?”田小佃反应了片刻才想到她应该是在跟自己说话,“啊,正要回去。”
“但,也许不回去了。”
“啊?”
最后一句他说的声音极小,虎子没听清。
“没,没事。” 田小佃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反问道,“你呢,一个小姑娘独自赶路?家……”
本来是一句善意的问候,哪知虎子却差点跳了起来:“小?我哪里小?!老娘二十二了!”
“啊?”
看着面前不比旁边盆栽高了多少的姑娘,谁家二十二芳龄还梳丸髻,还在丸髻上绑铃铛啊!
王勤虎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她矮和小,见他也是习武之人,于是毫不犹豫地上拳去。
“看招!”
没想到小姑娘也会武功,田小佃下意识闪开身,全凭本能反应躲过这一击。
“好躲!”
虎子见一拳不中,又出一拳。
她的招式没有杀意,估计也只是纯粹地想要切磋。
田小佃一挑眉,想着便陪她玩玩。
二者在院子里打得你来我往,看他们的神情,都有种棋逢对手的喜悦。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还打起来了?”
大娘可是没见过什么友好切磋,手里端着菜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还想着这么就一会儿的功夫还闹起矛盾来了。
见吓到大娘,两个人收起架势,虎子笑脸盈盈地上去接大娘手中的盘子。
“没有,我们这是,交流,习武之人都这么交流的!”
大娘看他们都没有什么别扭的情绪,也放心了,笑呵呵地招呼他们来吃饭。
饭菜上桌,大娘却没有坐下,而是单独拿出一份送到里屋。
出来时,眼角带上了泪花。
“怎么了这是?”
虎子连忙扶着她坐下,关切地问。
大娘叹了一口气,双眼隔着窗看向里屋:“看到你们在院子中比划拳脚,老身想起闺女以前……也喜欢舞刀弄枪的。可是她现在……”
虎子问:“她这是怎么了?”
“哎……老身也不知,她前几日失踪,老身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结果林霜神仙保佑,竟然把她送了回来。”
“哎呀,对了!老身今日还没有去供奉呢。”
说罢,老人家赶紧站起身,拿着两炷香走出院子,跑到临近街角的林霜龛前,虔诚跪拜烧香,嘴中还念着些吉利的话。
虎子与田小佃便站在门口看着。
田小佃表情不屑:“哼,难道都不看布告的吗?林霜可是朝廷逆贼,什么人有这个胆子,竟然敢公然立像,引人参拜。”
虎子挑挑眉,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兄台可知青城山北面半山腰有一颗百年楠树,树旁有一奉明寺。”
田小佃不明所以:“青城山?你是说国师魏子闭关的地方?那半山不都是合云观么,什么时候冒出个奉明寺?”
王勤虎:“虞朝时建的,上千年了。”
田小佃一脸茫然,青城山上的合云观有国师魏子坐镇,香客络绎不绝,长姐便是那里的常客,每次他陪着去的时候都能看见登云阶上站满了人。
青城山上来往行人如此之多,也没听过有人说还有其他寺庙所在啊。
田小佃:“你不会是在蒙我吧?”
“骗你做甚?”虎子眨着大眼睛,好似孩童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寺后碑文有载,奉明寺乃虞朝皇室耗费半国财力所建,寺中供奉的金刚菩萨像就有三丈,比合云观的莲座相还高,宏伟异常。”
田小佃:“可我自小在上京,怎么从未见过,亦未听闻。”
虎子:“正常,这座寺庙虽然恢弘,但虞朝还没灭,就已经无人去参拜,在悄无声息中就这样荒废了。”
田小佃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为何?”
虎子露出一抹俏皮的,意味深长的笑:“因为这座庙啊,邪门。”
大娘家门前的灯笼发出柔和的光,照在女子的脸上却忽明忽暗,气氛随着她的讲述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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