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闻宁不可否认地点头:“同感。”
“他还把你的房间打扫了。”第九枳一屁股坐到榻上,伸了个懒腰道,“不过以你的狡诈,应该早看出来他对你意图不轨,怎还纠缠了如此长的时间?”
“自是发现了些有用的。”杳闻宁把画卷拿了出来。“你看。”
第九枳单手撑在榻上,桃花眼懒散地看了过去:“这不是他给你的赔礼么?”
“这塔,名为博闻塔。”她指着图上最显眼的营造说道,“魏大人与我也去过此处,所见可有些不同。”
第九枳挑眉:“听说博闻塔是先帝时期封禁的,这画上的日子,似乎是在封禁之前啊。”
“博闻塔前的封条上写着封禁之日,不是是巧合还是其他,此画完成三日后,塔就被朝廷给查封了。”杳闻宁说,“三天,他们根本没有时间。”
第九枳问 :“什么时间?”
“此处。”杳闻宁又把手指放到了博闻塔的第一层,“画中所见什么都没有,所以按理说门前路直通塔内。”
“这跟那晚我们看见的不同。”她又道,“当时我明明看见博闻塔最下面的是个高高的台子,需得先上台阶才能直面入口。”
第九枳点头:“画中博闻塔的塔基深入地底,若为塔身稳固搭个高台本是常见之举,不过此事非三日可尽,你是想说,朝廷封禁之后,有人又对它偷偷进行了改造?”
“是。”杳闻宁说,“它既被封禁,便应是短时间内不会复用,可如今竟搭起了高台,国子监内的学子们还不知晓此事,便是说明——”
第九枳:“在没有众所周知被解禁的情况下,有人在使用博闻塔。”
杳闻宁意味深长地说:“并且,国子监内还发生过有人进入敬一院之后惨死的事件,几乎闹得是人尽皆知,故事流传至今,才将博闻塔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禁地。”
“震慑之意,”第九枳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敬一院内有些事情,或是正在进行的事情,他不想泄露出去,哪怕有一点点可能都不行。”
“今日,蔡明知的一个反应很有意思。”杳闻宁坐于桌上,向后靠着墙,回想道,“一开始的时候,我说了很多破绽,他都仿佛不慎在意,甚至还能回上几句,可就当我说出要将他进过敬一亭的事广而告之的时候,他的情绪突然激动,一下子将所有内心的话都说了出来。况且他当时也进了敬一院,想必并不相信鬼神之说,我本猜测,他或许是因为爱惜名声。”
“可后来,蔡明知竟说出哪怕蔡家因为他的事被杳琛报复他也不惧这种话,又觉得,蔡明知是一个为了自己心中所向不管不顾的人,他应该也不是怕自己的名声受损或者给家族蒙羞。”杳闻宁沉声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那时候我突然想到刚接手宝阁的时候,那时我见宝阁立于闹市,却如此门户大开,于是便问窕娘,宝阁的珍宝这般随意摆在四处,不怕街上行人冲进来抢一个走吗?”
“窕娘将我带到街上,对我说,珍宝本是应该藏起,但宝阁开门做生意,不免要险中取胜。人多,便更是要做好监管。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门口叫嚷的所有小摊小贩,甚至那个总是往宝阁门前泼水的大爷,都是宝阁的人。”
“珍宝,有些是物,有些是人,也会是事。”杳闻宁眼神锐利,“你说,他能不在国子监这般不好欺骗的闹市中安排监察么?”
第九枳:“可监察的人不知道谁会进敬一院,他知道的途径有两个,一,在敬一院中安排人手;二,便是从监生的谈论中。”
杳闻宁:“所以,若是在敬一院中人没有发现,消息也没有从监生们之间流传开的话。”
第九枳:“监管之人便不知道,故而即使进过院中,也不会如何。”
“蔡明知便是。”她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还有其他人也进过敬一院,只不过都没有声张而已。”
第九枳翘起的脚尖一点点地,悠闲地接下话:“应该是不多,不然每进一个人院中都没发现,这神秘组织的防线是有多薄弱?”
“彭元凯见过他。”杳闻宁说,“他在门口,远远地看见过一个比墙高浑身长满手脚,身后还拖着一个双层大鼎的东西,彭元凯说是鬼。”
杳闻宁:“我不信。”
“我信。”第九枳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突然面色阴沉,“不然我的《中天號令三陣正法》《書符啟帝科》《掃蕩邪精玄都》《清微靈寶正一登壇行道密訣》《青靈至秘》《先天布罩科》……都白背了。”
杳闻宁知道他没有在认真听,只是出了个耳朵,不然以他的之智,这些事说了个开头他就能马上想出结论,根本不必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聊着。
杳闻宁见他鸠占鹊巢还躺的非常惬意,不爽地踢了踢他搭在外面的脚:“要睡回公主府去睡,不比我这儿好?”
“好?”第九枳哼哼两声,“公主府的床都软的有些过分了,别说还真是想念这种硬到膈屁股的感觉。”
“今日那邱承业没有缠着你吗?”杳闻宁眼看着他甚是嚣张地在自己的床上打了两个滚,问道,“怎的有空闲午休时来寻我?”
“贪心不足蛇吞象哟——”第九枳长叹一声颇为感慨道,“自上次在公主府体会到了蝶蛊的好,自是要多少也不够。”
杳闻宁从桌上跳下来,为自己斟了一盏冷茶:“邱家刚死了个男丁,那邱承业估计是想赶紧给他户部邱尚书添个孙子,所以才如此急切。”
“荒谬!”第九枳不忿道,“贫道那蝶蛊以蛊种之以药养之,是可以延年益寿的奇物,现今竟然被拿来壮阳!真是,见他就来气,索性来你这里躲躲清净。”
杳闻宁:“要师出有名,不拿点真东西出来怎么能行?”
第九枳真是越想越气,然后突然从床上弹起,正正经经打了个莲花座,手中捏清心诀。
杳闻宁见他好似抽风了一般,刚还懒散无比,此刻又端了起来。
“你这是……”杳闻宁颇为疑惑地蹙起眉。
只见似乎已经入定的第九枳突然抬起胳臂收了个势,语调悠长地说道:“道心乱了。”
杳闻宁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他的佛珠扔给他:“你的道心在这呢。”
第九枳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比方才骂街还有失体统,佛珠在左右手倒腾了半天才接住,第九枳长舒一口气,放在手心静静地凝望着它,良久,缓缓启唇道:“你说……他真的成佛了了吗?”
杳闻宁闻言端起茶盏的手一顿。
她不信神佛亦不信道仙,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将这个问题还给他。
“你道心乱了。”
修道之人的念珠多用桃木或者砭石,从未听闻以琥珀成珠,况且还是黑心琥珀。
那天河畔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神秀身陨成烬,未结舍利,第九枳便将他的骨灰封在琥珀中,烧制成十四佛珠,每每手中揉捻,都有道友怒骂,谴他是个假道,道人念珠或十二或二四,只有佛家人才取七数二三。可他偏偏带十四,真真是个四不像。
他心中无佛,却有神秀,他也想看看他的归途。
第九枳虔诚地亲吻佛珠。不知第多少次地祈愿道:
“福生无量天尊。”
以我之道,度你成佛。
……
那深埋于心的火信已有直捣山林之意,他期盼已久的熊熊大火自神秀身陨的那一天便未曾熄灭。
只见这张面若冠玉的脸上又出现了摄人心魄的笑容,杳闻宁知道,他的心已被仇恨填满。
神秀,你不在,何人可以再渡他?
“你何时去?”
他已迫不及待与仇人面对着面了。
“还不急。”杳闻宁垂下睫毛,敛住眼底的担忧,“我在等。”
“等什么?”
“人和事都要等。”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首先,魏安宜,他还没有回国子监,就想必此次状告并不顺利。”
她向大家说谎了,魏安宜没有感染风寒。自上次从井中上来之后,魏安宜决定去报官,可是他离开了三日,如此重大的案子,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没有派人来,大概是被驳回了。
但这也说明,他们离猜想中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第九枳:“你是想通过他?”
杳闻宁:“花花说过,魏安宜此人不仅天赋极佳,更是为人正直,你说,这样的人,能不能成为百姓眼中的好官?”
第九枳眯起眼睛看向她:“你是想让他也入局?”
杳闻宁站起身,豪气地说道:“这块璞玉,他不要,我要!”
看着她周身展露出的气场,好似巨龙腾空,凌驾万物之上。
第九枳眉间的白毫闪过一丝红光,勾唇道:“你那情郎若是知道你心中所想,必定与你兵戈相向。”
“你知道么?心悦他至今,我从未期盼过进入他的后宅,亦从未期盼过做所谓的林夫人。”杳闻宁仰起头,眼中是门框上方透过缝隙的光,纵然微小,却势不可挡。她说,“只想在着天地间,予他一片安枕之地。”
“此为我愿,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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