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予柒在面前铺了一张白纸，在上面一边写一边说。
“自从知道珺娅自首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会自首，以及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自首。”
“要想知道这个问题，你得先确定另一个问题。”季安旸问：“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会是真正的凶手吗？”
乔予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白纸上写下了这个问题，在问题下面画了两个分叉：“既然这个不确定条件是判断问题的前提因素，那我们先来做一个推测。
首先，我们先假设她是凶手。
她为了替父亲报仇，利用心理学的方法控制了米沙羽，让她去杀了凌峻、简智宸、王烨梁和蓝洮。在杀完目标人物之后，她把没有用了的米沙羽抛给了你们。”
季安旸点点头：“是这样的。”
乔予柒继续说：“这个时候你们还完全没有怀疑到她，并且还找到了她，请她用催眠的方法从米沙羽口中问出了一些事情，给你们提供了线索。”
季安旸接口道：“可米沙羽是被她控制的，米沙羽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程珺娅肯定会在米沙羽的供词中隐藏对自己不利的内容。”
“那么米沙羽在珺娅的“帮助”下，都说了什么？”乔予柒的笔尖在白纸上点了点：“如果程珺娅可以完全控制米沙羽的话，那么她借这个机会让米沙羽说的，一定是她想告诉你们的内容。”
季安旸微微一顿，他之前只是想到米沙羽的话很可能是假的，但却没想到这一点。他立刻找出了米沙羽的第二次口供，也就是在程珺娅工作室的那一次。
那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家主”和“祁先生”这两个人，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了有“家族”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
这些都是程珺娅想告诉警方的事情。
程珺娅肯定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无论是她是通过什么方式调查出来的，还是从米沙羽口中问出来的，她都一直知道这件事。既然如此，她也肯定早就知道胁迫程峙去控制人做那些坏事，并且最终逼死他的是“家族”，那么她为什么在杀了那四个人之后就收手了？
“如果程珺娅是凶手，她已经完成杀人目标了，在你们还没有怀疑到她的时候，她身为一个你们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人，为什么把自己牵扯进这件事。”乔予柒观察着季安旸的神色变化，接着问：“她又是因为什么让你们开始怀疑她的？”
季安旸脑中仿佛忽然闪过了一道光，他之前一直没有想到的事好像忽然间找到了思路。
他开始怀疑程珺娅，是因为米沙羽会将自己的病房摆成程珺娅工作室里的那间治疗室的样子。但那间治疗室是程珺娅主动带他们去的，如果她想隐藏那间治疗室的内环境，她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何况程珺娅指认的那间治疗室并不是她工作室的那间，也就是说程珺娅是为了控制米沙羽特地布置出了一间和她工作室的那间一模一样的治疗室，她是在主动提醒警方注意到这一点，而且她的这个计划是从控制米沙羽之前就开始了。
程珺娅是在凌峻死前就已经计划到现在这一步了。
乔予柒看着他的脸色变了几次，最终落在了一种好像忽然想通了状态上，这才问他：“你觉得她是真的凶手吗？”
季安旸抬眼看向了她，是啊，程珺娅究竟是不是真的凶手？
程珺娅想告诉警方的是“家族”的存在，以及他们的罪恶，她的目的是为程峙报仇，那么她肯定已经知道逼死程峙的是“家族”。现在的四名死者都可以说是“家族”的受益者，程珺娅只杀了受益者，却没有对“家族”造成直接的伤害，而且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自首。这是不是就证明，她对“家族”的报复就隐藏在那四名死者中。
但这个报复行为还没有结束，她或许有什么事情做不到，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寻求警方的帮助。
她想让警方帮她找到“家族”？
季安旸想到这里忽然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程珺娅想让警方帮她做的不是找到“家族”，而是解决那个内鬼！
他抬头看向了乔予柒，顿时觉得房间里的光照在她身上，让这个世界好像都随之亮了起来。
“是她控制了米沙羽，但那四起命案不全是她做的。”季安旸兴奋地握住了乔予柒的手臂：“那些事情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她身后还有其他人。她做了这么复杂的一个局，就是为了保护她背后的人！”
可季安旸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会让程珺娅这么做。
乔予柒在听到季安旸说到这里的时候，眸中微微一沉，但她迅速垂眸掩去了这一瞬的异样，再抬头看时，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季安旸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自言自语的叨念了起来：“所以程珺娅确实控制了米沙羽，让她去杀人。但她背后还有另外的人，可什么人会和她一起做这件事，又让她这样拼了命的保护？”
“可能是其他的受害者家属吧？有同样经历的人更容易彼此信任，成为盟友。”乔予柒拿起笔又指向了白纸的最上方，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确定了程珺娅确实是凶手，或者说是凶手之一，那么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自首？”
程珺娅自首的理由已经大概推测出来了，那么她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
季安旸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这个问题，又在时间这个词上画了一个圈。如果程珺娅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找出那个藏在警局里的内鬼，她也确实不知道那个内鬼是谁，选在杀了那四个人之后来自首会对内鬼有什么影响？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要确定四名死者和“家族”的关系。
目前已知“家族”帮助那四家企业实现了崛起，而这种崛起是靠无数的罪案累积起来的。从季思源这么多年的调查来看，每个案子都需要其他集团或多或少的提供帮助，也就是说那几家公司是在互相帮助的。
而在这几家公司里，有一家比较特别，那就是锦川集团。明面上的互相帮助是在那三家集团公司中进行的，锦川集团在表面上并没有参与什么，在之前的调查中也可以确定锦川集团是领导这个团体的，那么锦川集团很有可能是和“家族”有直接联系的。
现在呈现的结果是那三个集团不只是董事长死了，公司也彻底倒了。而锦川集团那边尽管凌峻死了，但公司却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那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只有锦川集团会对“家族”产生直接影响，而那三个集团公司在依靠“家族”获利的同时，也在为“家族”服务。
那是一条被铺开的道路，一个完整的框架，现在最下面负责行动的那一层断了，尽管没有影响到“家族”的决策层，但对他们的损失也是巨大的，让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行动了。
季安旸回想自己第一次怀疑警局中可能有内鬼是什么时候，应该就是在简智宸被杀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内鬼明显是帮了程珺娅的，可如果程珺娅和“家族”是对立的，那么内鬼为什么要帮程珺娅？
程珺娅和她背后的人做的事情一定不止是控制米沙羽杀人那么简单，他们在最初一定用了某种方法让内鬼认为他们做的事是“家族”需要做的。
等内鬼做完这些事之后程珺娅忽然出来自首，让内鬼意识到自己参与了重创“家族”的行动，同时如果“家族”反应过来想要对他不利，他的处境就危险了，所以他一定会做点什么才解决自己的危机。
程珺娅这个时候自首，一方面是给警方提示，让他们帮她去找这个内鬼，另一方面也是逼内鬼狗急跳墙，漏出破绽。
之前他们一直以为去刺杀米沙羽的人是“家族”派去的，但现在看来庞嘉石也可能是内鬼派去的，毕竟那个躲在警方内部的人更容易知道米沙羽被逮捕之后的情况。
但是这件事失败了，而且庞嘉石也被抓了，那么内鬼现在最有可能做出的反应就是解决掉程珺娅和庞嘉石。毕竟对于已经逮捕的人来说，还是内鬼更方便下手一些。
季安旸在白纸上书写的笔尖一顿，他忽然全身忽然一凛，猛地抬头看向了乔予柒，他陡然意识到，程珺娅可能有危险！
夜晚的看守所里显得格外寂静，有一个人走进了看守所，对值班的警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相关申请，说：“我要立刻提审程珺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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