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木雕奖杯

【你出门随手带木块?】

【当个声东击西的武器。】陈默说。

夜晚十二点。

苏闻青躺在床上,她闭眼的时候,早上那团黑色的身影仿佛要把她吞噬。房间静悄悄的,可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黑面鬼粗重而沙哑的呼吸声。

不过,小厨房这个安全屋倒是个好消息。

她睡不着,干脆睁开眼睛,看着上方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叮咚,叮咚。”

“We are coming!”

“私たちは来ています!”

“Nous arrivons!”

……

凌晨1点40分,沈思文头顶着塑料灯罩,手里拿着一根笔直的木棍,战战兢兢地出了房间门。

一道黑影从他的面前略过。

“谁!”他大喊出声,尾音带有一丝颤抖。

“小声点。”

宋豫啪的一声关上房间门。

看见宋豫,沈思文连忙跑到他的房间门口敲门。

“宋豫哥!你看见鬼了没!”

“没,”宋豫的声音在门内,“可能今晚轮到你了,自己小心一点。”

今晚轮到你。

这5个字犹如警钟,一下一下的敲在沈思文的心脏。无法想象,宋豫36度的体温为什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沈思文绝望地叹气,在原地自查装备:

身体强度,S级;三级头,完好;狼牙棒,完好。

随后,他又在原地打了一套军体拳,然后摸了摸头上的塑料灯罩,最后又扫了几下木棍。

木棍猎猎作响,凌厉的声音在黑暗的环境内显得十分有安全感。

可距离真正的安全感来说,似乎又少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思文转头,把目光移向小厨房外的垃圾桶。

一步,两步,三步。

垃圾桶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沈思文的整个身体都被笼罩在垃圾桶内,他感觉像是回到了被窝,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附魔堡垒。

咔嚓。

在玻璃展柜面前留下了自己标志性的自拍后,他重又回到垃圾桶,像来的时候一样,一点一点缓慢前进。

沈思文正低头移动着,忽然头顶一凉,四面漆黑的桶壁不再,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背后,一阵诡异的嘶吼声响起。

沈思文缓缓转过头,眼前恐怖的面庞正是上午在隧道内遇见的红点鬼。他愣在原地没有动,整个身体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僵硬。

沈思文看着红点鬼,红点鬼也看着他。

一时间,两个人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钻进他的脖颈。阴风乍起,沈思文的大脑在此刻突然清明起来,他看着被红点鬼举起,然后扔在一旁的垃圾桶感叹道:

“原来你不是傻子啊……”

“……”

“八嘎!”

红点鬼突然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声,嘶哑的声音如猛兽吐息,温热的气流喷向沈思文的面颊。

沈思文转头就向楼梯口奔跑而去。

“你…你在说什么!”

红点鬼虽然灵活,可身材矮小,沈思文占了腿长的优势,抢先一步跑向楼梯口。

上楼期间,他感觉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好像消失了。回头一看,那红点鬼停驻在楼梯前,只在周围游荡。

“嚯,原来你有活动范围啊。”

沈思文面色一喜,紧张的情绪在此时消弭了大半。

是嘛,他玩了那么多的游戏,总该想到npc都有一定的活动范围的,这次倒是他的脑袋不灵光了。

他笑嘻嘻地来到楼梯口,然后跳下台阶。

“嘿,我下来咯!”

他下楼梯的瞬间,红点鬼就如同闻到了猎物的气息,直往他的方向冲过来。

在红点鬼距离他不到1米的时候,沈思文又跳回了台阶。

“嘿,我回去咯!”

红点鬼随即停在台阶前,像是失去了目标,在附近游荡着。

“我下来咯!”

红点鬼追。

“我回去咯!”

红点鬼停。

“我下来咯!”

“我回去咯!”

“我下来咯!”

……

“八嘎呀路!”

在沈思文第21次跳上台阶的瞬间,红点鬼伸腿揣向沈思文的屁股。

力道很大,沈思文被踹了一个踉跄。他捂着屁股,转身对着红点鬼控诉:

“你怎么不守武德!”

他的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可红点鬼这次再也没有理会他,踹完他的屁股后,转身就走出了大楼。

一连过了数十秒,知道彻底确认红点鬼离开以后,沈思文这才鼓起勇气来到大厅中央,把垃圾桶抱在怀里。

垃圾桶是他的第二个被窝,他抛弃什么也不能抛弃垃圾桶。

一楼,二楼。沈思文拖着垃圾桶,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正往楼下走。

“谁?”他问。

“沈思文?”秦安打着手电筒看向面前的人,满脸疑惑,“你还没有回去吗?10分钟早就过了。”

一道天雷从沈思文的头顶劈过。

……

02:30,苏闻青打开房间门的时候,陈默已经在门口等待了许久。

“你今天也在这?”苏闻青的语气闪过一丝欣喜。

“那我回去?”陈默说。

闻言,苏闻青一个箭步跑到陈默的房间门口,伸手把抵着房间门的凳子移开。

动作迅速,陈默来不及阻止。

“抱歉啊,手滑了。”

苏闻青靠着门框,嘴上说着道歉的话,面上全然是一副得意的神色。

下楼,拍照,再上楼。今天的过程格外顺利,既没有碰见黑影,也没用遇见各种鬼怪,倒让她连续两天撞鬼的心理平和了不少。

回房间,关门。苏闻青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把榻榻米上的被子一掀,净显地主之谊。

“随便睡,当自己家,不用客气。”

“……”

在床上滚了半个多小时,越滚越精神。苏闻青的脑子像被倒入了两包跳跳糖,糖果迸裂,在她的神经上蹦下蹿。

“陈默,你睡着了吗?”苏闻青躺在床上,声音微不可闻。

“没有。”身侧的榻榻米上有一阵翻身的响动。

苏闻青的眼睛倏得一下睁开,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坐起来。她爬到床边,半个身子悬空,看向榻榻米上的那道身影:

“我忘了,你认床的!要么你睡床,我睡榻榻米?”

话落,陈默似乎又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响动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直到一束冷光打在墙上,半个卧室被照亮。

苏闻青的半个身子还探在床沿,而陈默已经穿好了衣服,手伸向裤子的口袋,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

“你出门还带木块?”

苏闻青翻身下床,走到桌子边缘,只见书桌上放着两块和下午一样的红木木料。

“不可以攻击npc,当个声东击西的道具也可以,”陈默又搬来一张凳子,“不过现在,它有更重要的用途。”

“什么用途?”苏闻青顺势坐在凳子上。

“我以前做木雕的时候,下面通常睡倒一大片。”

“你的意思,我看着它就能睡着?”苏闻青接过手电筒,想起白天她目睹雕刻的全过程,结束仍旧精神抖擞的样子,“开什么玩笑。”

话是这么说,可她睡不着,又实在闲得无聊,还是把手电筒对准了木块,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表情。

……她觉得这个场景隐约有些熟悉。

“想看我刻什么?”

不知是什么缘故,陈默的声音在此时有些喑哑。

如果从前是死马当活马医,那么现在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更兴奋了。

她仔细琢磨陈默的音色,喑哑的声音比白日增添了一份蛊惑,对上她的脑电波,像烟花一样在脑海中炸开。

苏闻青像发现了新大陆那样窃喜。

“你要送给我吗?”她尽力克制住语气中的兴奋。

“如果你喜欢的话。”

此话一出,苏闻青倒是没有多加思考。她直接打开手机相册,翻出收藏的第一张图片。

“诺,白玉兰视后的奖杯,我喜欢这个。”

出乎她的意料,陈默对这张照片既没有疑惑,更没有向某节目的导师一样询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只是安静的接过手机,黑暗中,他的手指甚至没有与自己触碰。

这让她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

“我出道6年,今年算是命运的转折点,”苏闻青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上的奖杯,“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了,但是我一直不敢和别人说。”

“你是第一个。”

陈默的手指似乎慢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以往的速度。

“那我很荣幸。”

“不对,你太客气了。你应该说,等那天到了,我一定会在电视机前看你手捧奖杯的样子。”

“哦,还要写小作文夸我。”她补充。

调笑的话说完,苏闻青撑着手电筒,光束在此时都聚集在一处。

红褐色的木料被锋利的刀刃一条一条割下多余的部分。木片轻,又薄,轻轻一吹便如棉花一样四散开。苏闻青看着木片,想到了白天自己被木片糊了一脸的场景。

于是轻呼了一口气,想试试看,到底多小的风就能让他们像雪花一样飘散。

左吹,右吹。

起初吹得四散开来,陈默看她玩得高兴,就把散开的木片重新聚拢到她面前。两三次过后,苏闻青逐渐掌握要领,像是炫耀传世武功一样给陈默表演。

陈默的刀功极好,手上的速度也快,木片很快被他堆成小山,推向苏闻青的面前。

“呼——!”

小山坍塌,木片四散在桌子各处。还没等苏闻青开口,陈默已经配合地完成收尾工序。

半个小时过后,苏闻青有些缺氧。

晕沉的大脑似乎将眼皮也扣下。手电筒照亮了陈默的半张脸,他正低垂着眼睫,清俊的侧脸线条流畅又温和,像黑夜里正发着光的美玉。

苏闻青有点厌倦了。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为陈默揪下衬衣的木屑。

……

吹气声和手臂上的动静消失,陈默再转身时,苏闻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手上的光源没有变动。

即使睡着了,她的手臂仍举着手电筒,半分也不曾偏移。

白玉兰视后的奖杯已经雕刻完成,四片大小不一的镂空花瓣交错在一起,既是花瓣,也像一只展翅的小鸟。

小鸟会落地,也会飞向高空,正如她说的一样。

苏闻青聪明,坚韧,努力。主流奖项的颁奖册上一定会有她的姓名,而自己的电视机前,从此都会出现她的身影。

陈默看着苏闻青的半边脸,她此时背着光,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恰如在陶瓷工作室的那一晚。

现在季节正好,房间的温度舒适宜人。她的事业稳中向上,古镇初遇的背景就像是一场短暂的,令人分不清虚假与现实的幻梦。

陈默的眼眸暗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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