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合子的办公桌上摆了一瓶鲜嫩的洋桔梗,淡紫色的花朵三三两两地插在透明玻璃瓶里,清新淡雅。
此刻,她正帮白姝做着冰敷。
没有像白姝第一次来那样躺在简易病床上,二人各坐了一把椅子,白姝右脚抬起,蓝合子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脚腕处的红肿已经消了不少,不再那么鼓胀,取而代之的是连成一片的青紫,看上去更是瘆人。
“你别担心,这些青紫就是淤血而已,是好转的迹象,之后你就不用再冰敷了,要改为热敷。”蓝合子向白姝解释道。
白姝点点头:“我自己也觉得好了些,没有那种热热的胀感,早上我试了下,已经能够离了拐杖将就走路了。”
她咧开嘴角,对着蓝合子一笑:“这都是你的功劳。”
“应当的。”
蓝合子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冰凉意,轻轻按压着白姝的脚踝处,不知道是不是白姝的错觉,蓝合子的指腹,好像…在摩挲抚摸?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惊到了,怎么会?
自己真是做贼的看谁都像贼,以为别人也跟自己一样“猥琐”?
想法体现到肢体上,她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蓝合子立马松开了手:“弄疼你了?”
“哦哦,没有,没有,”白姝连声否认,羞红了脸,“好得很,好得很!”
“就,呃,随便活动活动筋骨,”她装模作样地转动着脖子,“早上起床好像有点落枕。”
蓝合子看她那个紧张样子,噗嗤一笑。
“热敷的话,你自己在宿舍就可以做了,还要到我这儿来吗?毕竟你这样子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
“啊?对哦。”白姝先是吃惊,然后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蓝合子说的,她没办法反驳。
她也没有办法脸皮厚到自己可以处理了,还麻烦别人。
可是,这样了,以后不就是断了联系…
她垂着脑袋,看着青青紫紫的右脚,生恨它不能再晚些好。
她找不出理由,很想直接问,那我以后还能再来找你吗?你空的时候,我可以约你出来吗?
她平日里不是胆小社恐的人,然而此时,话到嘴边,颤动着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姝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一只蔫巴小狗。
蓝合子看着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要摸摸她脑袋的冲动。
白姝的头发被扎成马尾,额前有些细小的绒毛碎发,看上去有点毛茸茸,摸上去手感一定不错。
“你自己处理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发信息给我,我看到了就会回的。”蓝合子抑制住这样的冲动,继续对白姝道。
蔫巴小狗充盈了些许,重又抬起头来:“那我来找你问问题的时候,你可不能嫌我烦呀。”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蓝合子见处理得差不多了,慢慢放下白姝的脚,温柔的眼睛盯着白姝,语气轻柔而坚定。
“好…”白姝被她的态度感染,还欲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谁呀,真是会挑时间打过来。
白姝在心里抱怨。
掏出手机一看,是她的辅导员。
她有些不解,辅导员找我干什么?
体育学院不同于其他学院,糊日子的人多,她这个辅导员,一般也就学期开始开班会的时候会出现,其他的时候,基本是透明人。
她打开电话接听。
蓝合子就看见白姝原本有些雀跃的脸,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神色中还有着说不出的不耐烦。
电话大约持续了一分多钟,白姝全程就是“嗯嗯,好的,我知道了…”语气极为平淡。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蓝合子听得心内疑惑。
白姝挂了电话,调整了一下心情,对蓝合子抿了个笑:“我这边有事,辅导员找我。”
“刚好,你这脚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蓝合子虽然疑惑,但看白姝的态度,也没有多做询问,只嘱咐道:“路上慢些,别加重了伤势。”
白姝从善如流。
辅导员办公室内。
白姝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她的旁边正坐着她的父亲,白建军。
辅导员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觉得有点诡异。她不是个揽事儿的,这会儿只说:“白姝,你的家长说联系不上你,找到我这儿来了。”
白建军看上去五十多岁,戴着副金边眼镜,穿着衬衫西裤,倒像个知识分子,人模人样的。
只是头顶上不免地中海,他从旁边梳了不少头发去支援,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他对着辅导员露出社交场上常见的笑容:“多谢老师了,这孩子,我联系她好几天了,都联系不上。”
他这话的语气,倒像是白姝在闹脾气,在作,所以不接他这个爸爸的电话。
白姝听得脸色越发阴沉。
辅导员看着白姝的脸色,再看看白建军公式化的笑容,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打转。
还是把自己摘了出去:“那我就把办公室留给你们了,我去其他老师那边转转。”
说着,她起身便走。
白建军还想着借着辅导员,对白姝施压,没想到这辅导员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一时之间呆住,反倒是说不出话来。
白姝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好笑。
门刚一落锁,她就直接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连人都不叫了?”白建军对白姝的态度很不满。
“有事就说!”白姝提高了音量,语气中都是不耐烦。
“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这么多年,虽说我没在你身边,但平常钱还是给了的,你怎么对我像仇人一样……”他还要絮絮叨叨。
“那是我妈的遗产!我再说一遍,有事就说!没事我就走了。”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停停停!”他忙上前拉住白姝的胳膊,动作粗鲁,弄痛了白姝,她忍不住皱眉甩开。
“你妹妹这些天有没有联系过你?”他说出来意。
就为这个?
“之前回答过你了,她没找过我,你别再来烦我了。”白姝没好气道。
“真没找过你?”白建军显然不信白姝的话。
“我跟她关系很好吗?她为什么要来找我?自己看不住女儿,找我兴师问罪,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白姝说话很不客气。
“她是你的妹妹!”白建军怒吼。
“哼!少在我面前摆款!”白姝丝毫没有被他的态度吓到,“我妈可没有给我生过什么妹妹!”
白建军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拍腿跺脚,唉声叹气。
“那她到底是为什么离家出走?她不是正在上高三吗?”白姝斜睨着眼看他的丑态,“上着上着人没了?”
“就是上高三,压力大,她成绩又不好,我和你阿姨心里着急,给她报了几个补习班,平常对她也比较严厉,估计是受不了,所以离家出走了。”白建军唉声叹气解释。
白姝想起自己上高中的时候,成绩也很差,常年是倒数钉子户,那个时候她是住宿生,基本已经独立生活了,爷爷奶奶不理,白建军更是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就跟个野孩子一样混着日子。
幸亏高中的班主任很有责任心,时时鼓励她,更是发现了她身上的体育天赋,她得以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大学,好歹有了个本科文凭。
不然的话,现在估计就进厂打螺丝了。
嘁!
白建军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转换,犹自在那边叨叨:“早知道就对她宽松些了,如今人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唉!”
白姝不欲再听。
转身就要跑开。
“哎,你,你……”白建军的声音中透露出些恳求的意味。
“我试着联系一下她,联系不上那也没办法。”白姝最后留下这句话,也不顾白建军接下来说什么,跑出了门。
右脚伤处既疼又软,她险些就在跑的路上崴了脚。
好在她一直注意着伤脚,才没在白建军面前摔倒在地。
出了办公室的门,白姝强忍着疼痛跑进了楼道间。
那里空无一人。
她坐在阶梯上,眼角噙满了泪水。
钻心的疼痛又在脚踝处蔓延,比之初次尤甚。
痛得她要掉眼泪。
怎么会这么痛呢?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她用手感受着伤处,似乎又肿了些。
手机屏幕在闪烁。
是蓝合子发的信息「刚才忘记跟你说了,热敷也不用敷太久,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啪嗒”,一滴眼泪掉落在屏幕上。
白姝鼻头红红的,胸腔中蕴满了酸涩的情绪。
她也不管了,对着伤处拍了张图片,发给了蓝合子。
「怎么看着好像变严重了?出了什么事?」蓝合子信息发的飞快。
「你能来陪陪我吗?」白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可以,你在哪里?」
白姝告知她自己的位置,蓝合子也没多问什么。
只回了一句「马上来。」
楼梯间没有窗户,暗得很,只有隐隐绰绰一个人影。
白姝放下手机,头伏在膝盖上,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哭得身子微微抖动。
像只受了伤,在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蓝合子找来时,在昏暗的楼道里摸索,就看见这样的场景。
她走上前,就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脑袋,幅度很小的在一上一下抖动。
可怜,蔫巴小狗成了哭泣小狗。
她伸出手,在白姝头上轻轻抚摸着,乌黑的头发光滑顺密,绸缎一般,手感很好。
终于还是摸到了啊……
“别伤心了,我来了。”
温柔沉静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别有一番力量。
白姝止住了哭泣,泪眼朦胧地望向来人。
”合子,我,我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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