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回云城路上,林清浅无数次点开微信。
但是最后也不知道发什么,打上去的字也都是无疾而终。
“姐,去哪呀?”
林清浅小憩一会儿,朦胧做梦时听到有人喊她。
迷糊起身,已经到了云城高架。
丛雯不知道灵溪小筑的情况,不敢贸然让司机开过去。
“去苏棉那儿。”
林清浅打了个哈欠,带了一点刚睡醒的鼻音。
杀青的时间比她预计的早了太久,灵溪小筑的房还没装修完。
等装修完还得再透一段时间的气才能住进去。
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和苏棉说过了,这会直接过去,苏棉已经给她收拾好房间,拎包入住即可。
保姆车把她送到,又贴心的把丛雯送了回去。
拎着老大一个行李箱上楼,迎面被人撞了一下,正想理论,抬头却是个熟人。
但那人显然没认出她来,步履匆匆的走了。
苏棉头发披散地从楼上下来,和那人一般模样的匆忙,看到她愣了一愣,“你到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你应该感谢我还好没打。”
从她身边侧身走过是,林清浅闻到了似有似无的酒味。
把手中较轻的那个行李箱交给苏棉,她纵使有再大的力气,也没法搬着这么多东西在没有电梯的情况下上五楼。
苏棉闷头往前走,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进了屋,还是以前清爽的模样。
玄关处多了一双灰色男士拖鞋。
林清浅装作没有看见,径自进了房间,把东西摆放好,才出来坐在苏棉身边,伸手把她即将灌下肚的啤酒抢过,丢在垃圾桶里。
林清浅起身走到酒柜面前,挑了一瓶高度数白酒,拿两个宽口杯放在她面前。
“喝酒是吗?啤酒算什么,喝几瓶都不会醉,来瓶这个,让你醉生梦死,想不忘却烦恼都难。”
见不得苏棉那颓废的样,她说陪着她一起醉。
苏棉按住她开酒瓶的手,摇摇头:“你别喝,你忘了你沾酒就醉吗?我……也不喝了。”
林清浅站定半晌,才把酒瓶收回去。
“不是早就分手了?”
苏棉捂住眼睛,沙哑的声音有些刺耳:“现在又分手了。”
“肖凯乾说他有未婚妻了,家里安排的。”
林清浅倒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
苏棉望进她的眼里,不遑读出她在骂肖凯乾是个无情无义的渣男。
“早前就能预见我和他不能长久,只是一直在麻痹自己,他来哄我就继续和他在一起,他不来我就兀自画自己的画,谁也不干涉谁。”
“只是现在他有了未婚妻,我若继续和他在一起,那我不就成小三了吗?”
“做小三是要遭人诟病一辈子的,我没那本事让自己不去在意。”
林清浅把削好的梨喂到她嘴边。
“他提出的分手?”
“我提的,”苏棉无力地笑了笑,“我累了,不想和他纠缠下去。”
“他不同意,和我吵架来着。”
难怪方才两人都凌乱不堪,客厅的地面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玻璃残渣。
肖凯乾脾气不好,做出摔东西打女人的事情,正常不过。
苏棉浅显地说了说,疲惫地回了房间。
林清浅去储物间拿出扫帚和拖把,把客厅里的狼藉收拾一遍。
她的印象里。
肖凯乾家境很好,从老一辈传下来的殷实。
苏棉家是暴发户,苏氏夫妇人到中年投资得了一笔巨款。
鄙视链里,真正的豪门看不起暴发户。
所以,他们两个分分合合多年,肖家那边从未松口。现在有了未婚妻,定然是门当户对的那一类人。
苏棉和肖凯乾本就不对等的关系,早点结束也是好的。
后面半个月,苏棉主动选择公司提出的出差,去了边远西部,要去大半年才回来。
不大不小的房子少了一个人,瞬间空寂下来。
搬家去灵溪小筑之前,肖凯乾找来过几次,都被林清浅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苏棉本就是外出去疗养心伤,肖凯乾没必要再去添一道堵。
七月初,灵溪小筑的房子装修好,透过气,她准备搬过去。
在微信里和苏棉说了一声,从衣兜里抽出备用钥匙放在玄关。
仔细看了看住了小半年的地方,关了电闸拖着行李箱离开。
***
灵溪小筑的房子装修成了灰白的冷感风格。
成年后,她在风格这一方面,更喜欢冷调的。
安顿好,去小区周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些急用的日用品。
窝在柔软的大床里,编辑《牛油果绿》全员杀青的祝福微博。
之后就等后期制作,电影定档。
做完一系列流程,林清浅忽然想起今晨姐姐打来的电话,和容姐报备一声,她明天准备回家去一趟。
说心里话,如果可以,她没有太大**回家,多数时候只是为了走个形式,让家里人知道她还完整的活在这个世上。
云城和炎城相临,坐车过去四五个小时就到了。
爸爸林方许在家是个大厨,早早问好她回家想吃什么,额外还做了一些他印象中林清浅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
糖醋里脊、油炸排骨,但他没注意,长大之后,她已经很少碰这些东西了。
林清雅在外省工作,本来今天休假,可是临时有一台手术要做,提前说了明天才回家。
应该坐五个人的餐桌少了一人,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平时都是林清雅打开话题,她不在五个人仿佛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林方许伸手夹菜给她,顺手给还在长身体的弟弟也夹了一些,开口聊了些家长里短。
谁家孩子今年结婚了,谁家抱上孙子,又问她在外过得好不好,工作辛不辛苦。
过的好与不好且先不说,扯到工作上,一向强势的母亲马如兰女士很不满意地放下碗筷。
“她那工作哪里会辛苦,镜头面前随便抛头露面几分钟,钱不就哗哗的来了!”
话里句句是讽刺。
“好生送她去国外读研,最后荒了一身学业倒头进了戏班子,就戏子这名号,说出去,你让我们老两口的面子往哪搁?”
林方许夹菜的手顿住,颇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母女两见面从来免不了争吵,好长时间不见,马如兰开口就没一句好话。
弟弟林学清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擦擦嘴跑回房间,躲去无休止的战争。
“妈,演员不是戏子,它和教师一样,都是一种职业。”林清浅不慌不忙地歇筷,抽出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去嘴角油渍。
“在镜头面前抛头露面,有时候还衣不蔽体的博眼球,不是戏子是哪样?我说戏子还好听了。你也别当我人老了什么都不知道,戏子上位靠男人,这种在以前叫什么?叫婊—子!”
“你一个姑娘家,没有背景靠山,拍戏根本没有出路,难不成你也要像那些婊—子一样靠男人不成?我可告诉你,你敢做出这般羞人的事,别在外面说你妈叫马如兰,我臊得慌。”
林清浅靠着椅背,久久没有说话,起身把碗筷收到自动洗碗机里,等把脏乱的厨房收拾干净,甩干手上的水渍,走到客厅:“您也知道我没有背景没有靠山,那您除了让我放弃,有没有额外问过我拍戏累不累,在剧组有没有被人欺负?”
“是,我没有依照您的意思和姐姐一样选择一份安稳的工作,没有如您的愿当上会计,我是在观众面前抛头露面了。但是大学乃至出国读研的费用都是我自己兼职打工得来的,拍戏我也没靠着你们。”
“妈,在生养上我欠着你们,但是我出国读研和工作上,我不欠您的。”
捞起搭在沙发上的风衣,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这张卡里有十万块钱,家里缺什么就买什么,钱不够和我说,我给你们打来。”
马如兰拍桌而起的声音中,林清浅拉开门走出去。
她回来就没想过留宿,家里没有能供她住的地方。
她也怕了每一次回家就只有争吵的环境,任何一件事她都有错。
以前因为学习没姐姐好,现在因为工作不稳定。
马如兰气急,捂着胸口说指向已经关上的门:“你瞧瞧,你瞧瞧!什么态度这是!这就是辛辛苦苦养的女儿,一腔心血真是喂了狗了。”
林方许怕她血压升高,从柜子里翻出降压药给她:“小兰,孩子们都大了,你就放宽些,由他们做喜欢的事就好了。”
“我这还不是怕她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吃亏吗!”马如兰大口喘气,稍许才缓过来,“让她做会计是为了她好,又不会害了她。”
林方许听见洗碗机滴滴的声音,碗洗好了,进去把碗筷放进碗柜里。
“孩子需要的不是我们所谓的为她好,你看看现在多少孩子都因为家长的好出了事。”电视上播报的事例多了,林方许只求孩子们都开开心心就好了。“再说了,浅丫一年才回来几次?她回来你就不能好好说些话,非要把孩子气到再也不回来你才满意吗?”
林方许很多时候不能理解妻子的行为,孩子不回来的时候天天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爸妈了’,可孩子真回来了嘴里又吐不出几句好话,生生把人气走了。
马如兰嘴硬道:“她爱回来不回来,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还真给她稀罕得!”
说完直接转身回了房间,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
林清浅走在炎城夜里最美的方岩河沿岸道路上,猎猎晚风吹的风衣下摆浮动。
她来时没看炎城天气,只在风衣里搭了内衬,吃饭时下了雨,雨后的风起带着微微入心的寒意。
两手随意裹紧风衣抵挡寒风来袭。
前方亮着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林清浅想起这里离一地很近,去便利店买了一箱牛奶。
顺着记忆找到小区,单元楼墙上斑驳的痕迹昭示小区已经上了年纪。
她已经好多年没来了。
没有电梯,一步步爬上三楼,伸手敲门,没一会听见脚步声,锁开的一刹那,林清浅扬起小脸:“婆婆,我来看你了!”
门后逆光的人全部显现出来,凌知郁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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