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已经44岁的夏文瑶女士,依旧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就好像岁月对她格外温柔,几乎看不出岁月痕迹的面容和那双依旧透亮的眼睛。无论是作为女儿,妻子或是母亲,夏文瑶都是那个不被束缚翅膀的鸟儿。但是对于裴舟行来说,这可并不那么美好。
集训的前一周,裴舟行被他们家爱折腾的夏文瑶女王拽到英国玩了一圈,还带他去了她的母校参观,离开前夏文瑶难得认真地问他,要不要考到这里来上学?
裴舟行站在极具哥特风格的院落,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最先浮现出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和他送的那本世界地图册。
那个问题的答案,直到离开英国的那天,夏文瑶也没有听到儿子的回答。
裴舟行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顾循宥打了个电话。当听到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裴舟行感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放松。
“裴舟行?”
“嗯,是我。没什么事,就是刚刚从一个灰蒙蒙的地方回来,感觉不错。明天见,同桌。”
“你和小顾关系这么好呀,刚下飞机就打电话——裴明智,这儿呢。你爸来接我们了,先别打了,搬行李。”说完,夏文瑶就带着墨镜坐进了副驾。
“爸,下去还是你陪女王陛下旅游吧,她太能折腾了,让我给她拍了一路的照片,也就只有你能忍受了。”裴舟行关上后备箱后说道。
“要不你老爸我有事抽不开身,你以为我不想陪你妈啊——再说了,你妈这可是帮你提前学习,等你以后谈了女朋友,这可是加分项。”
“再说吧,毕竟我们学神都不早恋的。”裴舟行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臭小子,哪有人称自己是“学神”的,也不知道谦虚呢。”裴明智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笑着调侃道。
“家里有裴简行一个谦虚的就行了。”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夏文瑶又兴起地要帮裴舟行收拾集训的行李,结果就是裴舟行就坐在书桌前,看着忙碌的夏文瑶女士在自己房间转悠,半个小时后两手空空地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女王陛下,收拾得怎么样了?”裴舟行翻着手中的地图册,头也没抬地问道。
“你这房间太乱了,一时半会也收拾不明白——你怎么最近天天捧着个地图册在看?”
面对夏文瑶女士惯用却生硬地转移话题的方式,裴舟行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打算戳破,毕竟就像老爸说的,让着点你妈。
“恶补一下地理知识,毕竟家里有一个路痴就够了。”
“路痴是方位感问题,和地理理论没关系……不过,你怎么突然有这个觉悟了,竟然买了本地图册回家?之前不是一直讨厌别人说你路痴吗——哎,儿子,你这木雕哪里买的,挺好看呀,而且这个投三分球的小人和你长得还怪像的。”
夏文瑶说着说着,瞥见裴舟行书桌原本放木马的位置,现在放着个木雕——上面是一个篮球框,和一个正起跳投三分球的人。
她觉得好看,站起来准备要拿来看看,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却儿子往后挪了一下,并且下了逐客令,
“妈,你不是说明天要去看裴简行吗?现在不收拾收拾。”
“这么宝贝呀?连你妈都不能碰?”夏文瑶站起来,双手抱臂,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家儿子,然后得出结论,
“儿子,你不会恋爱了吧?还是有喜欢的人?和妈妈说说呗,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呀?我认识吗?是你们班的吗?是不是坐你前面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女生,还是和你隔一排的那个……”
“妈,我明天要上课。”裴舟行抬起头看了眼滔滔不绝的夏文瑶说道。
看着拒绝交流的儿子,夏文瑶做了个嘴拉拉链的动作,摸了摸儿子的头后出去了。
房间安静了下来,裴舟行合上手上的地图册,将挪位的木雕放回原位。然后就倚在椅背上,手里转着地图册,眼睛盯着木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地图册放进书包,站起身弹了一下木雕上的小人,双手撑在脑后,勾了勾唇角自语道,
“五三。”
集训那天,裴明智和夏文瑶送儿子到学校,在校门口遇到了准备进校门的顾循宥。
夏文瑶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说了些希望他们两个集训的时候相互照拂的话。不过,夏文瑶觉得像自家儿子这样的生活小白,相互照拂的话说出起更像是,希望沉稳懂事的小顾可以多多照顾一下自家的傻儿子。
裴明智也顺便叮嘱了儿子几句,然后他们夫妻二人就开车去看小儿子了。
等到车走远,裴舟行才收回视线就听到顾循宥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请多指教,裴弟。”
“放心吧,你裴哥会罩着你的。”裴舟行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因为集训是五校联合,所以每年的地点都不定,由每年负责集训工作的学校确定的,而今年负责集训的是邻省最有钱的一中。
集训的地点也没有按照惯例选在一中校园,而是最终确定在一个很有名的度假山庄。
这种小道消息,自然逃不过“百事通”的邓子瑜。他提前两、三天就开始在班里打篮球几个人的小群里说起这个事情,而群里也就这个话题,热火聊天地讨论到了今天。
于是,当附中的十位学霸坐上大巴准备去集训地点的时候,裴舟行刚点开聊天软件,一眼就看到了被自己屏蔽的999 的群聊。
看着这个群聊,他又瞥了眼坐在旁边的人,突然想起,他和顾循宥还不是好友。一句话的事情,裴舟行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对顾循宥,他总是不够坦诚?
有些心烦意乱的裴舟行,无聊地点开了群聊,支着头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他真的不得不佩服邓子瑜消息的多元化程度:从知道集训的地点是在度假山庄,到了解这个集训地点是一中年级第一的父亲赞助支持的,再到对于一中那个美女学霸的事情,而且还有各个学校参加人员的名单,甚至于他们几个出发的时间……
百事通:@五三,裴神,你们是不是出发了?
裴舟行刚把上面的群消息扫完,就看到邓子瑜的新消息。
五三:邓子瑜,你这信息源,不当狗仔可惜了。
伴着大巴引擎的声音,裴舟行回道。
百事通:狗仔这种人人喊打的职业,哪里配得上我这样的五好青年【狗头】。
五三:那五好青年知道顾神的企鹅号吗?
当裴舟行反应过来,信息已经发出去了,还没等他撤回,就收到群里一连串的问号。
百事通:裴哥,你不是说学神都不用手机这么低端的东西吗?
运动快乐:什么情况?“完美搭档”竟然没有好友?!
“啧。”
下面一连串的发问,让裴舟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在群里说这个事情。
“怎么了?”
顾循宥带着疑问的语气看过来,裴舟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紧张,下意识地就关上手机屏幕。表情却没有什么异常,脸不红心不跳,耸了耸肩,半真半假地回道,
“……没什么,就是邓子瑜在群里问,我有没有你好友?我仔细想了想,才发现我竟然真没有你好友。然后他们就开始在群里表示震惊,说些什么我们“完美搭档”竟然不是好友的话,我觉得很没面子。”
听了裴舟行的话,顾循宥没说什么,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像是在表示同意,然后又重新带上耳机。
裴舟行:你就一句“嗯”一声就没了?
不过裴舟行很快决定收回自己的这句吐槽,因为一分钟后,他收到了一个好友验证信息,备注是:顾循宥。希望要面子的裴神麻烦通过一下。
五三:@百事通,我们学神也偶然接触一下低端产品的。
接着就把顾循宥申请好友验证的截图发到了群里,心满意足地退出群聊,插上耳机听起来,从前嗤之以鼻的情歌。
因此,对于此时群聊里的疯狂@和不满,我们沉浸在情歌甜蜜中的裴神,毫不知情。
百事通:@五三,裴哥,你就明说吧。你和顾神是不是在孤立我【抽烟jpg.】
运动快乐:小邓,何必如此自取其辱呢?
四十四次日落:小邓同学,其实你也可以这么想,是你在孤立他们两个。
百事通:@四十四次日落,你谁呀?我们群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了?这网名……还不如和裴哥最近换的那个——令人见之头疼,闻之落泪的“五三”。
四十四次日落:我,乐睿才!邓子瑜,我他妈昨天刚和你见过面。
百事通:拖出去!现在我宣布这个群,情侣和狗粮禁止入内。
四十四次日落:那你有本事就把裴哥也拉出去?
紧接着,不出所料便又是一群人的“?”问候。
百事通:乐睿才你谈恋爱把脑子谈傻了吧?这种事和裴哥有什么关系?
四十四次日落:裴哥,他刚刚不是在撒狗粮吗?还晒了图。
百事通:……你没事吧?!乐睿才,你治好眼睛再出来混吧,不然你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揍。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乐睿才这个盲人误当做情侣的两位当事人,在经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达到目的地,正勾肩搭背地入住度假山庄。
很久的后来,裴舟行才在无意间看到了群里那段聊天。
那时他想,如果当时坐在大巴上的裴舟行看到了这些内容,是不是在集训的那段时间里,他就能够逐渐地明白自己面对顾循宥时的不坦然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以及看懂那一晚顾循宥令人费解的眼神、举动和言语……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和顾循宥的关系是不是就会走向另一种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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