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过往

闻冬序抬眼看沈灼,“想笑你就笑吧别憋着。”他叹口气,“我跟你这种145选手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笑啊,”沈灼摸了摸嘴角,“你是没上心,多给英语点时间就好了。”

“没人跟你说过你特别不会掩饰表情吗?”闻冬序指指沈灼的眼睛,“你就差把想笑写脸上了。”

“哦好吧。”沈灼搓搓脸,言简意赅:“菜就多练。”

“......”闻冬序磨了磨牙,“你是真的欠儿登。”

沈灼呲牙,“彼此彼此吧。”

快到教学楼时,俩人迎面遇上手里拿着个杯子的潘闪电。

“你俩磨蹭什么呢!赶紧的要上课了!”潘闪电一声怒吼。

俩人顾不上小雪块,低着头拔腿就走。

-

手机响起的时候闻冬序正挑灯夜读,跟着英语死磕。

铃声刺耳,在凌晨两点的夜里突兀又尖锐。

闻冬序已经有点困了,想着磕完这张卷子就睡觉,明天的事挺多,但接通电话的下一秒他就清醒了。

“你胡婶不行了。”妈妈语气平静,“现在考虑转院还是保守治疗,你要不要过来。”

闻冬序抓着外套就冲出了家门,连大门都没锁。

闻冬序心里对这件事早有预料,但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是让他心脏剧烈抽痛,明天就要去看她了,怎么今天就......

胡叔一家是闻冬序家十几年的老邻居了,胡叔因为是个罗锅没少挨人欺负,闻冬序和宋锐刚搬来那年,年轻气盛的宋锐赶跑了上门催债打人搞破坏的人,还帮着胡叔修好了漏雨的屋子,从那之后两家人的关系就开始变好。

闻冬序可以说是在胡叔和胡婶身边长大的。

宋锐工作相当忙,不仅连班还昼夜颠倒。那些年姥爷刚被查出脑血栓,宋锐像个陀螺一样,片刻都不停,根本顾不上闻冬序。闻冬序很多时候都是在胡叔家吃饭睡觉,他很多衣服都是胡婶给做的。

胡婶做饭很好吃,人也勤劳,家里总是干净整洁,小院里种着蔬菜,养着鸡鸭,有时还出去打零工补贴家用。但胡婶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好不容易还清了他们儿子欠下的外债,胡婶也病倒了。

闻冬序总是挤时间去看胡婶,但胡婶知道他很忙,不让他经常去,说自己很快就会出院,出院了给他做好吃的。

说好了做好吃的呢,都下病危通知了。

闻冬序咬着牙,他感觉自己牙在打颤,室外的低气温冻得他整个人都是麻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过去的回忆,走马灯一样播放了一路。

一路狂奔到医院时,救护车正停在院门口,宋锐只穿着件白大褂,正抱着胳膊在雪地里打电话,表情冷淡但语气热络:“那麻烦您了赵主任,帮了大忙了。”

闻冬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等开口就听见宋锐已经下达命令,“转去省医院,现在就走,你也跟着去,你胡叔一个人不行。”

宋锐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闻冬序,“病例和片子,你经管好了,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我明天下班过去。”

几个人推着担架床出来,娴熟地把人抬到救护车上。胡叔看见闻冬序就过来握着他的手,苍老的脸上写满惊慌和无助,眼底都是血丝。

“没事,胡叔,我跟你一起去。”闻冬序用力攥了攥胡叔的手,胡叔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手上是层层叠加的厚茧,这会抖个不停,闻冬序一阵心疼。

闻冬序上车前,宋锐塞给他一张银行卡,闻冬序知道这里面是宋锐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他看着宋锐,但宋锐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抬下巴,给他一个“去吧”的表情。

“放心吧。”闻冬序说,他把卡塞进兜,“你快回吧,穿太少了。”

宋锐点点头,转身进了医院。

救护车开出市区的时候,闻冬序才感觉自己换稍微缓了过来,他手心已经出了层冰冷的汗,狂跳的心也回落原位。

胡婶还昏迷着,胡叔缩在座位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

闻冬序看着瘦小佝偻的胡叔,想起小时候胡同里的孩子总是成群结队地学着胡叔的样子走路,朝胡叔扔石头,吐口水。胡叔从来都不计较,佝偻着身子一声不吭,走路都贴着墙根走。

幼时的闻冬序人小脾气大,一次路过看见有人欺负胡叔,直接冲上去一脚踹翻那个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少年,把人家按在地上揍。

但闻冬序那时像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光有气势没实力,互殴没占到什么便宜,把对面的鼻血打出来,他自己脸上也挂了彩。

“下次再打平手就别进家门,丢我的人。”宋锐给闻冬序上药,娴熟迅速,

闻冬序脸上气鼓鼓的,一声疼都没喊。

包好了纱布,宋锐拍拍儿子后脑勺,“以后给你加餐,好让你快点长高。”

被对方家长找到家里的时候,宋锐把闻冬序护在身后,一幅“你要是敢动我儿子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气场,对方本就理亏,骂又骂不赢,打又不敢打,最后偃旗息鼓灰溜溜走了。

自那之后宋锐娘俩一战成名,连带着胡叔两口子都成为整个胡同谁也不敢惹的存在。

每年冬天胡婶都会给闻冬序做新棉裤,软乎又厚实,比买的还好穿。宋锐感激得不行,因为闻冬序年年身高长,衣服只能往大了买,不然就得一年一换,每年有合身又保暖的新棉裤直接解决宋锐的一大难题。

闻冬序摸摸身上的毛衣,针脚细密,这件毛衣是胡婶住院前织的,他今年身高长得最快,去年的毛衣袖子已经短了。

胡婶对于闻冬序来说,更像是妈妈。宋锐缺失的那部分陪伴,都是胡婶给他的。

闻冬序握着胡婶的手,她的手很凉。这双手以后大概再也不能给他做棉裤织毛衣了,也不会在雷雨夜里,拍着他的背告诉他不要怕了。

他闭上眼睛。

我不再害怕打雷的夜晚了,也能给家里干活了,我不要衣服裤子,你能不能好起来。

我发过誓想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

窗外黑沉沉的。

今晚没有月亮和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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